瓦特大陆 第十六章】

太长久的牺牲能把心变成一块岩石。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那是上帝的事。

叶芝

天才蒙蒙亮，砖厂里的那伙人就整装出发了。他们一直在往南走，不时清除碍道的行尸。为了不被发觉他们现在不再开枪，而是用刀刺穿行尸的脑袋。有时为避免惊起更多的行尸而引发更多的动静，他们甚至绕道潜行。这样一来行进的速度自然慢了许多，不过这也更方便了卢卡斯四人对他们的跟踪。

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一条小河旁。连日的降雨使河水的水势很急。小河并不是很宽，最多五、六米的样子。麻脸那伙人一直沿河在西岸往前赶路。卢卡斯让德克和格纳继续跟在他们的背后。自己和露娅绕到东岸，在河的另一侧跟随前行。

又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突然露娅指指前方。卢卡斯接过露娅递给他的狙击枪，从瞄准镜中他看到一直走在最前面带路的山猫，此刻正躲在一棵大树背后，拼命向他身后的同伙挥手示警。看到山猫的警告后，同伙也都立即各自找隐蔽的地方埋伏了下来。

卢卡斯把狙击枪递还露娅，和她一起加快脚步悄悄地往前靠拢。他看到对岸的德克和格纳也都已找到了有利位置，举着枪从高处监视着前方。走了没多远，正巧有处适合观察和埋伏的高地。周围茂盛的野草有半人高，几棵冠大荫浓的樟树也正适合他俩藏身。两人躲到树后，往河道前仔细观看。

前方一百米开外，一行四人正慢慢地沿着河西岸往这走来。走在头里的一身黑衣，手持突击枪。一路走一路东看西瞧警惕地张望。卢卡斯打量他的身影，有点像那晚在古庙天井里中了一枪的那人。在他的身后二十米跟着两个同伙押着一个老头。米黄色的长发乱糟糟蓬松着，额角还淌着血。老头的双手被绑，一瘸一拐被半架着同行。他左手边那人颈上横挂一把突击枪，一手架着老头一手拎着一个大铁箱。从他的脚步可以看出箱子的分量不轻。老头的右膀也被人架着，架着他的那人头戴一顶遮阳帽，嘴里嘟嘟囔囔的，对身边的同伙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麻脸看着对方走近，对手下一声招呼，立刻子弹像雨点一样射了过去。枪声中走在头里的那个黑衣人一下就身中数枪，被击倒在地。后面的两人反应奇快，枪声才起那两人拉扯着老头都迅速扑倒在地。拿箱子的把箱子往怀里一搂，在地上接连几个翻滚，藏在身边一块巨石背后，放下箱子举枪还击。此人枪法极准。几个点射之下，麻脸身边的麦克身子暴露得太多立即被毙命枪下。麻脸的手下一时慌作一团。

剩下戴帽子的那个，趁此机会猫着腰，几步窜到中枪的同伙那。伸手探了下，对身后大喊一声：“他死了。”一边喊一边躲到离自己最近的一棵大树背后。接着也举枪向麻脸他们还击。

麻脸和他手下慌乱过后也终于转过神来开始向对方射击。虽然“煞神”的人训练有素枪法也好，但毕竟人少而且仓促遇袭，不像麻脸那伙人居高临下占据着极为有利的地形。双方对战不久躲在大石头背后的那人，已被不断射来的子弹压得头也抬不起来。而那个戴帽子的更惨，腿上不知被谁射中一枪，此刻也只能死死地贴在树背后不能冒头。

万般无奈之下就听他对石头后面的同伙喊：“你看紧那个老头。顶不住的话就送他上西天，绝不能让他落在别人手里。”众人被他喊声提醒一起四处观望，寻找那老头的所在。这才发现那老头被扯下地后，趁人不备已经挣脱了被绑的双手。顺着河岸的斜坡滚到河边，正打算凫水过河往河的这边逃跑。

麻脸一看那老头正在逃跑，不顾那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还击的“煞星”，对着手下命令道：“快活捉那老头，他是老板要的人。”自己扫射着”煞星”，打算掩护同伴。山猫和眼镜听到麻脸的指派，跳出掩体向已经下河的老头追去。

躲在石头背后的那人发觉火力减弱，冒险探出身体对着狂奔的山猫和眼镜接连几个点射。山猫和银镜尚未奔到河边就双双毙命。麻脸一看自己的手下都被那人打死，一时兴起也不管不顾地跳出躲藏的地方对那人猛射。树背后戴帽子的一看来了机会，拖着一条伤腿转出树干，对着麻脸连开数枪，把他也送上了西天。

看到对手都已毙命，石头背后的“煞星”奔向小河，追赶逃跑的老头。可是河流很急，在水中的老头已被河水带得很远，眼看追不上了。耳边听得戴帽子的远远地在吩咐他：“追不上就杀了他，别让他跑了。”他站定脚举枪瞄向水中的老头，刚想扣下扳机。就听一声脆响，露娅一枪击碎了他的脑袋。

河对岸戴帽子的见突然又冒出一男一女杀了自己的同伙，也顾不得再找藏身的地方。抬枪对着露娅就想射击。他身后的格纳已经抢先开枪了。卢卡斯急喊：“留个活口。”

那边憋得很久的格纳一见露娅开了枪，立即举枪瞄准，手指一压扳机就没想过要放手，等听到教父的喊声，哪里还来得及。整整一匣子弹都钻进了戴帽子的身体里，眼见是再也无法活命。

四人来到河边，河里的老头已被水流带到了他们的近处。很明显能看出他也已经体力不支，在水里快支撑不住了。卢卡斯跳入河里游到他身边，托着他上了岸。

大家聚在一处，那老头倚着树斜躺在地。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都已湿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两眼无神地看着自己脚尖，谁也不搭理。卢卡斯看一眼那人的左手，果然是与别人不同的六指。他走到老头的身边蹲下轻声问道：“老先生他们为什么都要抓你啊？”

听这么一问，老头很诧异地抬眼看向卢卡斯，又仔细地打量了身边其他人许久：“你们不是来抓我的？”

卢卡斯笑着指指戴帽子的尸体：“那几个人很是古怪，我们是在调查他们的来历，无意中介入的这场枪战。”

“哼！他们都是巴特·布尔的人。”老头说完，伸手摸了摸自己受伤的额角。

“什么？巴特·布尔，亲卫队队长巴特·布尔大护教？老先生你说的真是他吗？你又是谁啊？”卢卡斯吃惊地问。

老头长叹一声，抬头望着天说道：“我是谁，这么多年了我自己都不想知道自己是谁。我都宁愿自己这辈子从没来过这个世上才好呢。”说完闭上眼久久不发一言。

看他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卢卡斯问道：“老先生，我们也在寻找布尔护教。能否请老先生把知道的情况告诉我们？”

“你们找他做什么？”话刚说完，老头想起了什么，扶着树一下从地上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箱子，快箱子呢？别把那箱子丢了。”两只眼四处搜寻着。人也晃晃悠悠地往“煞星”尸体的方向走去。

卢卡斯急忙上前搀扶住他：“老先生你不用急，小心摔着了，箱子我们这就帮你去拿来。你还是先坐这休息着。”一边说，一边扶着老头坐回树旁。一旁的格纳在他们的说话间，来到“煞星”的尸体旁，找到箱子提了过来放在老头的脚边。卢卡斯他们心里有着无数的疑问，反倒一下子不知道从何问起。大家围着树下的老头，一时半会都没人开口说话。

那老头也知道大家都是一头雾水，有满肚子的话要问，手把着箱子说：“你们也别急，这话说来可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明白的。让我先在这歇个脚，一会儿大家一起去我那，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们。”

让老头在树下休息着，卢卡斯他们把尸体都掩埋妥当。看着天也快转黑，拿出随身的干粮分给那老头。老头摇摇手：“不用给我，我那有好吃的。我也休息够了，你们跟我来。”

露娅搀扶着老头，众人顺着河岸向“煞星”来时的方向走去。走了没多久，耳边虽然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小河却突然失去了踪迹。眼前是一堵大山石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一线河到这里转入地底下，成了地下河。”见大家疑惑的样子，老头解释说：“我们右拐贴着这石壁继续走就快到了。”

卢卡斯和德克点起了两具火把照着脚下。石壁前是一条两人多宽的小道，大家夹在石壁和土坡间又前行了大约十多分钟，小道也走到了尽头。在火光下可以看到石壁上开了一扇大铁门，原本涂在铁门上的黑漆已斑驳脱落，铁门也是锈蚀不堪。

“这门已经打不开了，我们只能从这维修通道进去。”老头指着门旁的铁梯说道。大约有十根手臂粗的“u”型铁杆，从下往上依次把两头焊钳在石壁内。大家小心地踩着铁杆登上石壁上方。在这里石壁往里凹陷进一个三十平米大小的石室。石室的中央又有一个往下的洞口，有石阶通往下方。走到阶底是一间大厅，石阶左侧就是那扇已经锈蚀的大铁门。右侧是空荡荡的大堂，每面墙壁都开有许多小门。

老头从卢卡斯手上接过火把领着大家走向一扇小门，边走边说：“灾变前这里原本是低放核污染物的储存厂。知晓这里的人不多，灾变后也就没人来过这。我没来这前都不曾预想到，这里的物资竟然会这么充足。”打开门往里一瞧，大家发现里面是一排三、四十平米的房间，一间连一间共有五间。每间房内都竖着许多排装满各种食物或者罐头的架子。大家挑了一些各自喜欢的便随着老头来到了另一间房。房间也是差不多大小，只有一张大铁桌安置在房间中央，围着桌子有十几把折椅。桌子上放着几盏油灯。老头点亮油灯，大家围着桌子坐在一起，边吃边听他介绍。

“这里有一台柴油发动机，我刚来时还能使用。现在没了柴油，没法再发电了。这些灯和别的必需品都是我拿里面的食物，到附近的村子和别人换的。”

“你是怎么找到这的？”卢卡斯问。

“灾变前我有一批仪器被送来了这里，我从调配单上知道了这个地方。灾变后为了找这批仪器我就来了这里。”老头指着墙边格纳带进来的箱子说，“喏，就是那箱子里装的东西。”面向格纳示意他把箱子拿到他面前。

金属质的箱子行李箱大小。没有上锁，轻轻一按提手上的按钮，箱盖便缓缓打开了。里面是插满几种不同颜色导线的仪表盘，三个玻璃圆盖下的指针因为箱子才放稳还在左右不停的摇摆。“这仪器用的是核电能，只要内置的铀棒还没衰竭完就一直能继续工作。”老头边说边打开仪表盘右下侧的一个启动开关。突然刚刚还在左右摇摆的指针一下齐刷刷地偏向了右方，仪表盘顶端的一个红色警示灯刺眼地闪烁不停。

一直很平静的老头突然脸色大变，把周遭的人环视一圈。接着从箱子中仪表盘的槽里抽出一根银色金属棒，棒的尾端有一根导线连着仪表。他拿着金属棒逐一在每个人面前晃动几下。当把金属棒凑到格纳身前时，警示灯闪烁得更快，指针更是全部偏到了右端。

“你最近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老头的手颤抖地指着格纳，惊恐地问。

大家都呆在一旁，格纳懵懂地看着老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一旁的卢卡斯似乎想起什么，回答说：“前几天他受了重伤，是教会用康复机治疗痊愈的。我们也因此接受了教会的任务，调查那些抓你的人，想查明他们的底细。”

“康复机！”老头没再说话低头看向仪表，一手把金属棒继续对着格纳，一手摆弄着仪表。一会儿他放下金属棒面如死灰地靠在椅子上说：“他们还是开发出超声波‘能量弦线’变频发生器了。”

大家都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看他的神色，所有人都在猜可能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看到大家都是茫然的样子，老头咳嗽一声慢慢说道：“我叫萨缪尔·亨廷顿，灾变前是本杰明·里德的同事，他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圣使以利亚。康拉德、巴特、杰都是我俩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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