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特大陆 第十五章】

最终决定我们命运的不是能力，而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J.K.罗琳

过了紫林岗地势便陡然上升，已是进入了西区的卡洛基山脉。远眺前方，山峦绵延起伏，视野所及一片苍翠蓊郁。道路两侧古树参天枝叶交织。太阳穿过树冠在道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飘渺的林雾在枝头追逐着柔和的光芒舞转。

长长的队伍有五辆马车。十名教卫队士兵护着班森的车在前面带路。紧随其后的是肖恩和埃德蒙两人的车子，队尾是两辆辎重车。肖恩和埃德蒙的随从以及另外数十名教卫队士兵保护在队伍的两侧。

随着车辆的颠簸，肖恩惬意地欣赏着他难得一见的风景。无意间他发现，道路的两侧用毛竹扎了两排一人多高的竹墙。竹子之间用铁丝缠绕固定在一起。开始他还以为这样的竹墙也就一小段距离，可是队伍走了小半天，而那两排竹墙却一直往前延申，始终把道路牢牢地围在中间。再留心周围的人，他发现他和埃德蒙的随从互相谈谈笑笑都神情放松的样子，而教卫队的人一个个都如临大敌小心戒备着周围的一切。

肖恩招呼走在自己车子附近的一名教卫队小队长近前，掀起车帘俯身问道：“我看兄弟们都很警惕，是不是最近这段路有什么危险？”

“最近两年西区的感染数量又开始大幅增加，到处都出现了行尸群和变异动物。所以还是小心为好。”小队长回答。

“这竹墙就是为了防备行尸群攻击的吗？”肖恩指着路两边问道。

“是的，从紫林岗的入山口到银陵城，整条道路都围上了这样牢固的竹墙。请大人放心，不管怎样在西区这条通道和银陵城里还是相对比较安全的。”

“最近银陵城里也时不时有人被感染上，恐怕整个西区安全的日子也不长了。”走在一旁的一个教卫队士兵插话道。小队长对他狠狠地瞪了一眼。

肖恩万万没有想到西区的情况竟然已经恶化到如此地步。奇怪地是杰·兰登怎么一点也没对总教提起呢？他正想再向小队长询问，就听得路两侧的竹墙外传来阵阵行尸的吼叫声。队伍经过时的响动惊起了附近的行尸。随着吼叫声的接近，两侧的竹墙开始剧烈的前后摇晃。行尸们正在疯狂地挤压竹墙，尝试着冲进路来。所有的人都紧张地戒备起来。队首的班森早已下车提枪在手，身边簇拥着一队教卫队。连一直在车内酣睡的埃德蒙也被惊醒，从车内探出头恐惧地左右张望。

竹墙确实建得很牢固，行尸终究没能突破障碍。等到翻过一座小山岗，前方道路的坡度开始往下的时候，竹墙外行尸的声音慢慢小了许多。竹墙的晃动也没先前那么剧烈，想来大部分的行尸被竹墙外的山势阻挡，没法再跟随队伍一起往前。

正在众人松了一口气以为不会再有危险的时候，耳边响起一声凄厉的鸟叫。一只巨鸟的脑袋高高地探出左侧竹墙，凶狠地看着众人。所有人一下都呆住在原地，没人反应过来该怎么办。就见那鸟突然一展脖颈，利勾一般的铁喙一下就叼住埃德蒙车旁一个教卫队士兵。拖起那人扔向竹墙外，阳光下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人的身体在空中洒落一道弧形的血幕。凄惨的呼救声从墙外传来，巨鸟的头随即也消失在竹墙上。伴随着鸟喙的啄食声，呼救声渐渐微弱下来，最后再也听不到墙外那人的任何声音。

大家尚在惊魂未定，巨鸟的脑袋又出现在竹墙上。惊醒过来的众人拼命地往前狂奔，教卫队更是快速地向班森靠拢，紧跟着他向远处逃跑。来不及逃跑的人只能尽量把身体向右边的竹墙上贴，寄希望巨鸟够不到自己。

肖恩和埃德蒙也跳下车在随从的保护下贴着右墙，紧张地盯着巨鸟。那鸟又伸展脖颈想再叼人。但连伸几次都被竹墙卡住身子，够不到挤在右墙边的肖恩他们。它飞快地扑楞几下翅膀，但身形实在过重无法飞腾起来站上竹墙头。巨鸟睁大血红的眼大声地戾叫几声，脑袋愤怒地快速左右摇晃几下。身子后退几步，接着猛地撞向竹墙。一下、两下、三下......竹墙慢慢地向路内倾斜。巨鸟试着想走上倾斜的竹墙。可是竹墙斜度还不够。没走上几步，笨重的鸟身就滑落墙外。它退后身子，又准备继续撞墙。

这时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举起枪对着巨鸟一通乱射。“嘡，嘡，嘡，”火星四射，那鸟展开一只翅膀护着自己。子弹射在翅膀上全被弹开，鸟的翅膀上冒出一溜火星。这鸟的羽毛竟如钢铁般坚硬。不过这鸟似乎还是有点畏惧不断射向它的子弹，只要大家一开枪，它就用翅膀护着自己不动，连脑袋也不伸到外面。肖恩的随从莱斯利对肖恩说：“大人，让大家不要乱开枪，子弹用完就谁也逃不了了。看这鸟的样子，它的眼睛和腹部或许是要害之处。先别开枪，等他放下翅膀不防备的时候，再集中火力射击那里。”

肖恩点头同意，大声呼叫：“停止射击，听我的命令再开枪。一起集中射击它的眼睛和腹部。”

射击停了下来。巨鸟放低翅膀，小心地探视众人。见大家都一动不动地站着，也不再开枪。渐渐地放下心，收起翅膀又开始撞起墙来。几下过后，巨鸟慢慢地向倾倒得更厉害的竹墙上走来。这时的巨鸟虽然腹部被竹墙遮挡着，但是眼睛和咽喉部位都明白地暴露在众人的枪口之下。肖恩大声令下：“开枪。”

一阵疯狂地扫射。枪声中巨鸟被击飞空中，它再想展翅护住身子已是晚了一步。无数的子弹射入它体内，连叫都没来得及再叫出声，巨鸟已是躺在墙外的地上死了过去。见巨鸟不再活转，大家全都瘫软地坐到地上。

看着面前一片的狼藉，肖恩对自己说：“真没想到如今已是这样紧迫的局势。而教会内部自己的几个兄弟之间还相互有重重隔阂，康拉德应该也不知道现在的西区都这么危险了。那天自己帮康拉德把圣使发生的意外瞒着奥尔加，使他心灰意冷地离开，也许并不是明智之举。现在该尽快让他知道真相，马上做好准备应付眼前灾变加剧的局面。”他决定马上就写信给奥尔加，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和为什么隐瞒他的原因都告诉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和杰见面，要弄明白他还需要什么帮助才能控制灾变。他将说服康拉德全力提供救援。

先前逃离的前队终于派人来探望后队的情况，见墙外地上死去的巨鸟也都唏嘘不已。班森让人放逐了它。还为自己的抢先逃离对肖恩和埃德蒙赔了许多好话。肖恩没说什么，埃德蒙跳着脚对他狠骂了一通。班森只是低头红着老脸忙不迭地认错。

修理好竹墙，众人继续出发前往银陵城。总算在随后的几周里，路上虽还碰到几次大量的行尸群，但变异的动物精怪倒没有再遇上。有牢固的竹墙阻挡，行尸群也还不能伤了他们。这一天终于安全抵达了银陵城。

银陵城依山而建。山脚下的谷地是矿区。六座银矿坑日夜不停地开采着，时不时有装满矿石的矿车被推出坑洞，拉到左近。卸载的矿石马上被处理加工，然后进炉冶炼。山脚一直到山顶是城区部分，大部分的居民都居住在此。银陵城一年四季都被灰蒙蒙的空气笼罩着。即使是地处林区之内，呼吸中也尽是呛人的煤烟味。四周所有的一切都蒙着一层黑灰，连路边树叶的表面上也覆盖着薄薄的一层。只有在山顶附近有一座大理石建筑依旧是洁白如洗，在这到处都是灰暗的世界中分外醒目。当地人都称它“白厅”，杰·兰登大护教就居住在内。

肖恩一行被安排于距白厅六十多米的一幢灰楼落脚。刚用过晚餐，班森前来向肖恩禀报说，大护教已经知道他们来到了银陵。一路多有劳累，让他们先好好休息安睡一宿，安排明日傍晚在白厅相见。

埃德蒙早厌烦了这次源起凯特琳在背后的撺掇而成的出行，听闻此言便早早地上床做他的美梦去了。他只希望早点见完面敷衍几句后即刻返回都城，享受那里的美食去。这里所有的食物都是一嘴的煤渣味。肖恩起先有点不解，几年都没见面的杰怎么似乎并不急于和自己相会。转念一想到和自己同行的埃德蒙也就释然了。或许杰因为自己是代表总教的身份才故意表现的冷淡之意吧。随从艾佛利提醒他，安排在周围的教卫队守卫人数远多于正常所需。也被肖恩看成是杰为了西区日渐严重的灾变而做的加意防备。正好利用这天的空闲他给奥尔加写了封信，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都详细地写了下来。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解释清楚奥尔加对康拉德的误会。

第二天太阳落山时，肖恩和埃德蒙各自带着两名自己的随从跟着班森前往白厅会见杰。一进大门陡觉周围的温度下降了许多，一条三十米左右的通道笔直通向内厅的大门。两侧各竖着六根廊柱，连接着数条不知通往哪里的走道。继续前行进入内厅，光线更加晦暗不明，整个内厅只有门背后的左右墙边插着两只火把，一片黑暗，看不出内厅到底有多大。在内厅的左首深处，猜不透有什么东西在微微散发着荧光。

肖恩大声叫了几句：“杰，你在吗？兰登护教在里面吗？”大厅里除了回声在回荡，没有任何答复。两个随从拿起门背后的火把，领着两个护教往内厅深处走去。

向里走了大约十几步。借着火把微弱的光线，模糊地看到黑暗中一张长桌放在大厅正中，长桌两侧数把方形石凳，靠里的桌首有一把巨大的靠椅。椅子上似乎还坐着一个人。肖恩指示大家往那个椅子走去，嘴里说道：“小杰是你吗？这是开的哪门子玩笑？”

说话间已经靠到近处，只见一把汉白玉雕成的石椅上端坐一人，低着头一语不发。此人身上穿着大护教教袍，头上的帽兜压得很低，看不清面貌。不过和杰相熟很久的肖恩打量这身材正是杰的样子。肖恩笑着伸手拍向座位上那人的肩膀：“哈哈哈，你这小子，想吓唬谁呢？”

话音刚落，拍向那人肩膀的手却是感觉一空，触碰之下那人完全散开。随着一阵“哗啦啦”的脆响，坐在椅子上那人整个跌落地面，教袍也已散开。教袍内竟是一架跌散的人骨，全副人骨在火光的摇曳下闪着瘆人的惨白，白骨上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皮肉，似乎被千万只虫子噬啃过一般。

众人震惊之中，就听一声轻响。有人在哪打开了开关，厅内亮起一片刺眼的紫光。

内厅门不知在何时已被关上，班森和他的手下也不知去了哪。原先发出微弱荧光的所在放着三台仪器，仪器的空槽内插着半透明银亮的砖形固体。荧光就是从这发出的。仪器被铜线连接到安装在一旁墙上的电箱内，电箱电闸的旁边站着一人。高高的身躯有近三米，健硕的身躯松松披着大护教教袍。全身漆黑，一张方方正正的大脸。眼、鼻、耳和口全是黑森森的空洞，不时有几只不知名的黑色甲虫在洞口爬进爬出。再细看，那人黑色的皮肤竟然是无数的那种黑色甲虫背朝外，紧紧地挨挤在一起而成的。

埃德蒙看到此双腿一软已是趴坐在地上，全身筛糠般地抖个不停。肖恩看看那三台仪器，再看向那人的服饰和高大强壮的身躯。想起康拉德的那番讲述，试探着对那人说：“你是谁？你、你是巴特......”

那人发着“嘶嘶”的声音：“我是谁？巴特？巴特是谁？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巴特......”说完低着头想着什么，一时没理众人。

肖恩对其他人挥手，示意大家赶紧离开此地。两名随从架起瘫在地上的埃德蒙拖往厅门。把门往里拉开，却只能打开一条窄缝再也拉不动。随从放下埃德蒙，其中一名摘下肩上的枪塞进门缝用力猛撬。

撬门的声音惊醒了怪物，“嘶嘶嘶。”他发出奇怪的笑声：“你们这些低等的软壳虫，既然进来了难道还想走吗？”说完举手一扬，漫天的甲虫从他手臂飞出，在厅内上空“嗡嗡”地盘旋。

埃德蒙见状没命地大喊：“救命啊。这他妈是啥怪物。快开门，我不想死，救我！”

“这个肥肥的软壳虫应该比椅子上那个更可口吧。嘶嘶嘶。”空中盘旋的甲虫分出一大股猛地扑向埃德蒙。转眼间埃德蒙的身上爬满了黑虫，有许多还直接从埃德蒙的鼻子、耳孔往体内钻。

肖恩听它这么说，怔得一怔：“什么，真是你杀了杰。？”一脸悲愤的他一把夺来身边随从的枪，对着那怪物猛扫。艾佛利和其他的随从也拿枪一起射击。一条条火舌舔向那怪物，突然布满它全身的黑虫全部飞起。刚才还是健硕的身躯转眼消失，教袍也滑落地上，只有紫色的光线在原来的身体处缠绕闪烁。射向它的子弹全都落空在它身后的墙上。紧接着那些盘旋的甲虫分成几股分别扑向众人。

这时地上被甲虫爬满的埃德蒙已经没有了生息，就这短短的一瞬间他也和厅里的杰一样，只剩下了一堆白骨。连血都被那些甲虫吸得干干净净，没留下一点痕迹。

门又被撬开一点，门边的那个随从扔下枪不顾一切地往外钻。一大股甲虫飞往他身体，那随从挤在门缝间恐怖地扭曲嚎叫。身体堵住了窄缝一时谁也无法通过。剩下的随从和艾佛利一起放下枪拔出佩刀，围在肖恩身旁扫击着不断飞撞而来的甲虫。时间不多那两名随从也先后倒在地上，顷刻身上就被甲虫爬满。肖恩一把推开堵塞在门缝里的随从尸体，就这一会的功夫他也只剩一架白骨了。十几只甲虫趁机爬上了他的手臂。钻心的疼痛转眼传自全身。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拉过还在帮他挡着甲虫的艾佛利。把信塞他手中，推他出门大叫：“快去找奥尔加和康拉德。务必把信交到奥尔加手里。”说完把厅门死死推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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