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娘闻言,插话道:“此事倒也不假,三十年前,京城中有狐妖现世,为祸人间,吸了不知多少男子精血。有仙人御剑而来,与那狐妖在江上斗法,很多渔民亲眼所见。其时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最终狐妖被剑仙收入囊中,雨过天晴……”
小茶壶脑中的记忆逐渐清醒,还真听过这个传说,但一直以为是个传说而已,渔民嘴里的亲眼所见,不过是人云亦云耳。
此时船夫又钓上了一条大金背,甩在船板上,这条大鱼儿兀自挣扎不休,锋利的鱼嘴一张一合,竟有些狰狞,被渔娘一刀拍晕,熟练地开膛破肚,刮皮去鳞。
小茶壶嗅着腥气刺鼻,再看着碗里的鱼头,忽然不香了,却是想到了什么,吃吃道:“那金背大军……莫不是、莫不是……”
小丫头笑吟吟道:“正是、正是,阿哥吃的大金背正是狐妖的曾经手下,当年可是吃人的主……”
鱼儿吃人,自己吃鱼,小茶壶的胃不由一阵翻腾,差点呕出来。
渔娘将处理好的鱼儿放入锅中,不期发问:“小妮子,不知那剑仙给了狐妖什么承诺?”
小丫头淡淡道:“不过是让出一方仙土,让四处游荡的山野之妖有个栖身之所,不至于扰乱人间而已。可惜,就这么简单的承诺,自狐妖被擒,从未实现过。”
小茶壶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总之眼见为实,权当听故事了。
不过他一向瞧不起无信之人,打抱不平道:“既是神仙,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况且还是对妖精的承诺。”
船夫听了半天,也忍不住插话了:“客官此言差矣,岂不闻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夫大人者,凡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何为大人,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也……”
小茶壶没想到一个打渔的,竟能咬文嚼字,讲出这一番道理,倒是看走眼了。虽然不苟同船夫的看法,但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小丫头冷笑:“好一个大人!能将背信弃义、两面三刀、阴险狡诈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这便是大人大义吗?”
渔娘自是帮自己的夫君说话:“小妮子,人妖殊途,妖吃人时也不讲什么道理呀?不让妖怪占据一方仙土,乃是防止它们坐大,给人间带来更大的灾祸。”
小丫头舌战船家夫妇:“是以,妖怪只能被凡人所憎恶,被仙人当作食物或坐骑玩宠,总之是低人一等。可是万物有灵,天地以众生平等,这八方仙土凭什么被人族独占?”
船夫叹息:“因为人族最亲近天地,道法自然,否则妖族为何皆变化人形?愈是大妖,愈接近人,神鬼莫辨。也因如此,大妖之害更甚,往往潜伏极深,等它暴露,往往已成气候,很难收服。当年剑仙毁诺,也有其苦衷耳。”
双方语打机锋,小茶壶越听越惊,好像这世界之外,真有一个超出自己认知的世界,一个存在着仙和妖的世界。
他又惊觉这船家夫妇绝非普通渔民,否则如何知道这些隐秘,又怎能说出这等机锋之言?
而且,大金背既是妖鱼,却被船夫轻巧钓上来,岂不是证明他们来历不凡。
只是也未免太巧了吧,小丫头跟自己第一次出门吃东西,就碰上这等异事。
小茶壶才留意,因船家夫妇皆头戴斗笠,竟一直没看清他们的脸。
“啪”!又一条大金背被船夫钓上了船板,渔娘笑问:“小哥还要吃不?”
小茶壶此刻哪有心情吃喝,只觉小小的渔船,暗流涌动,气氛不明。
船夫又道:“如今京师表面祥和,却有大妖以人为炉鼎,欲行不轨之事,小妮子如何看?”
“我如何看?”小丫头伸个懒腰,“修仙者以凡人为炉鼎修炼,你们不说什么?他人以修仙者为炉鼎,你们就出来维护正义,岂不可笑?”
渔娘皱眉:“休要诡辩,若仅仅是炉鼎也就罢了,你为何要采了他们的心头血,你所谋何事,真当我们是傻子吗?”
小茶壶听到此处,脑海中好似被一道闪电劈过,困扰至今的迷雾就此消散,小丫头的真实身份已呼之欲出——妖!果然是妖!
呜呼,自己居然一直与妖为伍、跟妖亲近,真是鬼迷心窍啊!
他的脑瓜子嗡嗡的,一时不知如何自处?只想这一切是场梦,一觉醒来就回到了现实,可是他好久没睡觉了。
被揭破真身的小丫头,悠悠然喝了一口汤:“既然你们撕毁了当年的承诺,我便帮你们履行,打破一方仙土,让妖族容身,才不枉我被囚三十载之苦。”
闻此言,船夫放下鱼竿,缓缓而起,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充满正气的中年男子之脸,身子一抖,船家的装扮已被一袭如水流畅的白袍所取代。
中年男子手一振,掌中已多了一柄隐含电芒的宝剑,轻声道:“仙人之剑,不斩蝼蚁。九尾狐,当年我能擒你,今日也不例外。”
小茶壶的脑瓜子快成一团浆糊了!原来小丫头便是当年的狐妖,中年男子则是那个剑仙,传说中的两个当事人就在眼前,一场神仙大战岂不又要重演?
有道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顾不得探究真假了,转动着眼珠子,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先跳下船,远离是非之地。
小丫头毫无惧色,甚至都没站起来:“季掌门,你很清楚那些元婴老儿想从本座身上得到什么,为何还要为虎作伥?”
“什么叫为虎作伥,师尊乃是替天行道!三年前,你这妖孽重生,遁入凡间,又成祸害,今次休想逃了。”渔娘愤愤然站了起来,甩下斗笠,露出本来面目,原来是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同样一袭白袍,模样甚是普通,气质却是不凡。
她义正词严,瞪着小丫头,又不无嫌恶地斜了小茶壶一眼,显然认为这个猥琐小子才是为虎作伥之徒。
小茶壶因为满脸的酒刺,一向不招陌生女子待见,倒也司空见惯,在心里翻个大大的白眼:如此中下之姿,骄傲个啥?
就在此时,一股异香在鼻间漾开,他的脑袋一清,精神大振,竟觉太清功又有所精进!
“九尾狐麝!清儿,闭气!”中年男子脸色一变,大喝一声,却已迟了,只见渔娘双颊飞红,两眼迷离,身子摇摇欲坠。
小丫头“咯咯”娇笑:“本座要逃,天下无人能挡。姓季的,快救你的傻徒弟,一旦迷了本性,很容易被其他男人占便宜哦。本座在京师等你,讨回三十年前的公道,有种便来吧……”
随着一阵腾云驾雾般的香风,小茶壶已然到了半空,被人提着脖子,下方的渔船越变越小,直至变成江面上的一个黑点,他双目瞪圆,震撼之极……
眼前骄阳如近,碧空如洗,耳畔冷风遒劲,身上衣衫猎猎,小茶壶这才反应过来:“我……在飞?娘哎……”
这世间之人,谁没有过飞天的梦想?但所谓叶公好龙,真到了天上,大多数人只会吓尿了。
小茶壶也不例外,吓得魂飞魄散,伸手乱抓,旋即抓住了一个柔软的小身子,这才稍稳心神,看向身侧飘飘欲仙、平步青云的小丫头,暗自思忖,是不是该改口叫一声“九尾狐大仙”?
事实胜于雄辩,这世间真的有神仙的!
此时此刻,他才真的相信,原来自己不信的东西未必不存在,井蛙不可观海,如是也。
固有的认知被彻底颠覆,让活了十五载的小茶壶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并非自己一直理解的那样,还有一个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他对这个新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和疑问,可惜脸儿被风吹得生疼,压根无法开口说话。
下方出现大片翠绿的田野,一座青黑色的城池渐近,这么快就回到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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