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红颜皆薄命 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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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夫人拍了冯少轩一巴掌，笑道：“你这孩子，当着客人，也一劲儿胡说八道。”

“少轩是喜欢我家里的那栋洋楼吧？没事常去坐坐，与年轻人多谈谈，我也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夫妻俩从国外归来，嫌旧式的木质房屋不够敞亮，又特地在后面的花园辟了一块地修建了一栋洋房。像他这样喜好交游的人，家里三五不时的就有聚会，都在洋房里，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每间屋子都有一个壁炉，冬天烧得旺旺的，人一进去，暖气立马扑面而来，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嘿嘿，王府花园呀，托傅主编的福，我才有机会看看，哪里还挑三拣四的，里面我看哪里都好。”冯少轩没心没肺的笑道。

顾玉卿笑着看他们讲话，听冯少轩这样讲，忍不住笑道：“快擦擦，口水流出来了。”

冯少轩果真像模像样的擦了擦嘴，“哪儿有？”

众人都大笑，冯夫人也笑着拍了顾玉卿一巴掌，“这孩子，看不出来，也是个会损人的主儿。”

“他们年轻人在一块儿就是熟络的容易。少轩，家里大门随时对你敞开着，想过来玩，或者找玉卿，随时来就是了，不用拘礼，你知道，我是最好客的。”

“我知道，可是，没理由也不好意思总往王府跑啊，不过，”他搔了搔头发，笑道，“以后有玉卿住那儿，我去就有充分理由了。”

傅夫人听了这话，看了看顾玉卿，又转头看着冯少轩，笑问：“那你就不怕……”

“不会，不会，”冯少轩忙摆手，“玉卿就跟我妹妹一样，不会招来闲话的。玉卿，你说是吧？”

顾玉卿看傅夫人打趣，本来有点脸红，听他这样一讲，反倒显得自己小心眼了，忙不迭的点头。

“好，那，玉卿，你今天就跟我们一起过去吧？”

“那，”顾玉卿还是有些犹豫，“我先到府上打扰一段日子，等熟悉环境了，我再去赁屋。”

“嗯。这倒不要紧，你先住着，若是不习惯，届时，我们再帮你想办法就是了。”傅夫人挽着顾玉卿的胳膊，笑着拉她去收拾行李。

陆家收到顾玉卿的信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信中说她在天津《启明星报》作编辑，主编和夫人对她很好，工作也已经上手，顺带还给她母亲寄了一份印有自己所写文章的报纸，姑太太高兴又惶惑。

陆士宏拿起报纸看，见上面一篇文章特意加黑加粗印刷，抓人视线，却是一篇呼吁女权的文章，“我女子不幸而生于支那，憔悴于压制之下，呻吟于桎梏之中，久无复生人趣。岂知物极则反，忽而有男女平权之倡，此又不幸中之大幸也。夫女权一事，在外国则为旧例，在中国则属创举；外国则视为公理，中国则视为背逆。”

陆士宏看了不禁摇头，“她才多大啊，就在报上胡说八道，这世道，可别惹出什么事来才好。”

“瞧你说的，不过写篇文章，能惹什么事啊。”陆太太道。

“你懂什么，现在的年轻人，被人鼓吹几句，整天就知道维新，变法，老祖先几千年留下来的传统，是说声变就能变的吗，戊戌年的事情都忘了？”陆士宏转头对姑太太道，“我看还是想办法喊这丫头回来，要不惹出什么事来你我可承受不住。”

“她要能够回来，当初就不会一个人跑出去了，既然在天津挺好，就让她去吧，我反正管不了她。”

“姑妈，你现在下可放心了，表姐在天津挺好的，我就说嘛，她那样聪明，肯定不会有事的。”陆文青看着姑太太笑。

“倒是你说吧，希望如此，那丫头，哎，是我这当母亲的没用，拖累了她。”

“姑妈，不能这样说，是蔡家没福气，这样好的姑娘，给他们家做儿媳妇，实在是折辱了表姐。表姐这样有才华，人又聪明漂亮，你看这一到天津，就能谋得职位，你说咱们中国有几个女人能挣钱养活自己呀，她呀，简直是我们女人的榜样。”文青说道。

“什么榜样，都像她那样，非得把这天翻过来不可。”姑太太唉声叹气，她到底也是替女儿忧心，心底却隐隐的有几分骄傲，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想着如果是个儿子，哪怕跑到天边呢，好男儿志在四方，可她是一个女孩子呀，走到天边又能怎样？最终还不是要嫁人生子。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顾玉卿到《启明星报》没多久就熟悉了流程，她的文笔既好，人又聪明，行为果敢，很契合时代的需求，又是报馆里唯一的女性，很快就成了报馆一枝花，报馆的同僚或许是因为都受不少的教育，又或许是因为傅主编对她格外尊重，对她也照顾有加，从来不会因为她是女性而有所轻视。

报馆里订阅了大量时下畅销的报纸，《大公报》《民报》、《清议报》、《顺天时报》，等等，她如同干燥的海绵，迅速汲取着新的知识，不仅白天工作之时认真研读，每天晚上还会带大量的报纸回家琢磨，报纸里推荐的书籍，她也会想方设法找来阅读。

报馆不仅是她赚取佣金的地方，更是她学习的圣地，这里的一切，都为她打开了更大的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