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红颜皆薄命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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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半道，就遇到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拉着姑太太，一定要让她抽一签，被缠不过，姑太太便抽了一签，谁知道，却是支下下签，气得姑太太当时就把签给扔了，陆夫人在一旁，还没看清楚文字，就见她已经走开了，无奈给了道士一点碎银子跟了上来，那道士却在一旁摇头，旁边的丫头忙将签文捡起，陆夫人展开一看，签文道是：风云致雨落洋洋，天灾时气必有伤;命内此事不顺当，艰难曲折难成双。

她心里也估量着姑太太是为玉卿求的姻缘，这样的签文饶是谁也不高兴啊，只得安慰她，抽签就是图个娱乐，当不得真，偷偷的将那支签扔到水沟里，当没这回事。

两个人闷闷不乐的回到家里，三姨太见了，心里明镜似的也不戳穿，陆士宏问起，姑太太也只是支支吾吾，并不愿多提。

陆士宏私下与陆夫人说起，陆夫人便悄声说道：“在路上，妹妹为玉卿抽了支姻缘签，是支下下签，说是再怎么折腾也是难成双，哎，这可如何是好？”

“有这事？”陆士宏双眉紧皱，事情如果这样可麻烦了，难道要他这个舅舅养外甥女一辈子不成？

“签文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两句是‘命内此事不顺当，艰难曲折难成双。’可不是这个意思吗？”

陆士宏沉默不语，在屋里踱来踱去。

到了晚上，陆士宏到三姨太的房间休息，三姨太便问他，陆士宏只是摇头叹息，将事情的缘由说了，又道：“这种事情，多是骗钱的把戏，不信也罢。只是她们女人家，心思重，就当了真的。”

“老爷，”三姨太郑重其事道，“话可不能这样讲，抽签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陆士宏没吭声，这种事情，信与不信，都在当事人。

“老爷，”三姨太凑上来，“要我说，表小姐与武鹏实在是这个缘份，俗话讲，千里姻缘一线牵，你说，原本谁会想到他们两个人会有什么关系呢，可是，姑父忽然间就没了，蔡家呢，突然就退了亲，然后姑妈又抽到这样一个签，武鹏也实在是对她仰慕的很，你说这桩桩件件难道都是巧合吗？这是月老有意将他们送到一块儿呢。”

“你就一门心思想把玉卿嫁给你弟弟。”

三姨太冷笑一声，“那天的事，我问过了，她是亲口答应说喜欢武鹏，要嫁给武鹏的，他们有没有什么事，可只有他们两个知道，孤男寡女的，说没什么事，我可不相信。就算没那档子事，她一个被退婚的大脚丫头，又是什么金枝玉叶了？才情，才情这种东西有什么用，还不如找个寻常人家的姑娘，样样来得，还会体贴人，她说起来是官家小姐，真正算起来可是要啥啥没有。要不是武鹏喜欢，我才不操这份心呢。就不知我这傻弟弟，中了什么邪，一定要娶她。”她说着，居然抹起了泪，对弟弟的不成器很是无奈。

陆士宏听了这话，倒有些心动，是啊，一个被退婚的姑娘，一个孤女，如今签文又说注定孤单一生，难不成自己真的要养她一生？冯武鹏是差了点，可若是他真的喜欢她，对她好，倒也不是那样差，女人嘛，还能怎样，嫁个对自己好的丈夫也就是了。

他心里盘算着，便道：“明儿我问问她们娘俩的意思，武鹏这孩子，聪明是有的，只要好好上进，我给他再谋个差使，只要他好好干，日子也不会差。”

“就是，就是，都说成家立业，男人就是风筝，没线牵着就乱飞，成了家，有了牵绊，自然就懂事了。”三姨太眉开眼笑，陆士宏开了金口，其他人还能怎样？她盘算着，一桩婚事该近了，最好让陆士宏给弟弟置栋宅子才行，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同意？

顾玉卿做梦也没想到，舅舅居然会提出如此荒唐的建议，她断然拒绝：“我宁可死了，也绝对不会嫁给那样的地痞无赖。”

“你父亲过世了，我是你的舅舅，有权力做主你的婚事。你一个姑娘家，难道真的要像签文上讲的样，一辈子不嫁人不成？蔡家退了亲，你又遭了事，我有心给你找个好人家，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武鹏聪明是有的，只是没用对地方，今后他好好上进，又怎么配不上你了？”

顾玉卿看着舅舅，“哼”了一声，“这种人，我是绝对不会嫁的。”

“你不同意，为什么那天晚上要答应他？”

“我那是权宜之计，我要不虚应他，他能放过我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的话，就应该践行。”

“总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舅舅，你爱让谁嫁让谁嫁。”

“此事由不得你，我这就让人准备办婚事。”陆士宏气得脸色铁青。

这个外甥女，跟她父亲一样的牛脾气，认死理，实在是让他头痛，一个女孩子家，居然断然拒婚。

顾玉卿看着舅舅不容商量的神情，心像是沉到了海底，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出来的，冷的能让空气结成冰，“莫说我还没被他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了，那应该遭受惩罚的也是他，应该将他关到牢里，而不是将错就错，葬送我的一生。你想做王子腾，卖外甥女去讨你的姨太太的欢心，可别打量我是贾巧姐，由着你摆弄。”

陆士宏气得浑身颤抖，他将右手拽成拳头依然抖个不停，他抡起拳头就朝顾玉卿奔来，陆夫人和二姨太在一旁看了，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拉住了他。

顾玉卿气得脸颊通红，眼眶里注满了泪水，她固执的仰着头，想要将泪水流回去，在这些人面前流露软弱的一面，只会让她更加瞧不起自己。

陆夫人大喊：“你们赶紧把玉卿拉回房里去，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话是对文青、文蕙讲的。

在陆家大院这方小小的天地里，陆士宏就是皇帝，除了陆文秋仗着父母的宠溺，偶尔跟他绊绊嘴，其他的人哪里敢忤逆他半句。跟陆士宏如此这般的争吵顶撞，在她们俩人十多年的人生当中，从来不曾见过，她们两个人被陆士宏的盛怒给吓呆了，听到陆夫人的叫喊声，才如梦初醒，赶紧跑过去，将顾玉卿拉开，回到梧桐小院。

顾玉卿坐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讲，眼泪控制不住的哗哗往下流。文青、文蕙坐在她的旁边，看着她，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陆文青见她这样子，心里一酸，抱住她的肩膀，颤声道：“表姐，你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这样憋着。”

文蕙也道：“是啊，表姐，爸爸，他就这么个脾气，从来说一不二的。”

顾玉卿听了，也不做声，只是默默流泪。

陆文秋那时对她讲的话，她并没太在意，顾守贞为人平和，对女儿也并不严加管束，时常鼓励她多读书，养成了她散漫自由的性格。在她的记忆里，舅舅虽然面色严厉了点，但对孩子们也是宽厚有加，哪里会想到，在他的心里，却是这样的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