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 第十五章

我点点头，心想，陈克燕说得很对啊。这就是人生，得到了还想得到，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陈克燕像是自言自语，“我好久没有见到我的爸爸了，我越来越忙了。”

我下意识看了一下手表，这时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陈克燕有点生气的样子问：“你还有事情吗？”

我连忙站起来，说：“不好意思，无意间看了一下手表。”

“你要记住，和别人交流的时候，不要看手表。”陈克燕说着，率先走出了门。

我跟着走出来，关上寝室的门，跟着陈克燕后面走着。我走到了雷超支门口，雷超支的房间已经没有了灯光。我推上自己的自行车继续跟着陈克燕。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走了一阵，陈克燕停住了脚步等我走近，问：“你们灯泡厂效益怎么样？”

我摇摇头，说：“不太行了，我们的工资都拖了一个月了。”

“你还是，跟我去广州吧。”陈克燕说，“在学校教书，你教一辈子书都没有什么发展。”

我摇摇头，心想我就喜欢这样的工作和生活环境。

“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广州？”陈克燕终于很生气地问。

我说：“我不想背井离乡，我一直想教书，刚好又有这样的机会。”

“你知道雷超支教书几年，结婚的钱都是借的，”陈克燕说，“他现在还不是要去打工，然后才能还钱。”

我听了一怔，这样活生生的例子足以证明陈克燕说的是千真万确，但我似乎不想和陈克燕争辩什么。因为，我想教书，就会不管不顾去教书。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陈克燕家里殷实，我很多次和陈克燕在一起都感觉低人一等。然后我总是安慰自己，但就是无法改变自己的那种卑微。我想，我必须在某一领域做出成绩，或者干一番事业才能弥补我的自信和勇气。

我再一次想把表还给陈克燕，但我却没有勇气这么做。一是，我确实希望有这样的一块手表来掌握时间；二是，在内心深处依然喜欢陈克燕，不要说这么名贵的手表，就是一件很平常的物品，只要是陈克燕送我的，我都感到弥足珍贵。

我想到这里，倒想起给陈克燕什么礼物。我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什么，说了一句：“你要是想我的时候，就看看月亮。因为，有月亮的晚上，我都会看月亮。月亮能够代表我的心。”

陈克燕点点头笑了。

“不管怎么说，我都希望你幸福，快乐，你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陈克燕好像感触到什么，她的眼泪流了出来，声音有点嘶哑地说：“我们都努力吧，期待早日相见。”

下班之后，我从车棚里推出自行车，来到厂门口等待张欣欣。陈克燕要去广州了，我的心情很不好，想和张欣欣见面聊聊，缓解一下心情。

厂门口陆续走出下班的工人。张欣欣推着自行车看到我，连忙走到我跟前，问：“你在干吗？”

“我在等一个人。”我故作镇静地说。

张欣欣往厂里看了看，紧张地问：“在等谁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们车间的谁啊？”张欣欣问。

我摇摇头，笑起来，说：“我在等你啊。”

“等我做什么啊？”

我想了一下，于是说：“带你去街上剪一个发型。”

张欣欣摇摇头说：“不用了。”

“我出钱，请你哟。”我说，“那个理发师，手艺很好啊。上次，我同学结婚都是在那里剪的头发。”

“我不去。”张欣欣还是不想去，她想早点回家，帮妈妈做些家务活。

“等你剪完头发，我们去菜市场买点菜，买一些水果，然后一起去你家里做饭吃。”我说，“难道，不欢迎我去你家里吗？”

张欣欣这才点点头。两个人骑车很快就来到了小红理发店。

这时，小红理发店没有顾客，张小红在看一本书。

“张师傅，帮她剪一下。”我热情地说。

张小红看到张欣欣，很快就明白了，但还是问了一句：“你女朋友？”

我点点头。

张小红小声问：“邹秀梅吹啦？”

我故意像是没有听见，问了一句：“什么？”

张小红不再说话，她冷不丁看到我带着手表，愣了半天，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买的表？”

我的脸一阵发烫，不想说什么。

张小红依然十分惊讶地说：“我们村里最有钱的包工头，就戴着这样的一块表，听说几万块。”

我心里一惊，看了看张欣欣。张欣欣立马握住我的手表，极其认真地看表，好长时间也没有看明白什么，笑着说：“是比一般的表好看，但是值几万块不太可能。”

张小红再次看了看我手腕上的表，“就是这样的表，千真万确。你可要好好保管哟。”

我故意表现出一种不冷不热的样子，“这就是几百块的表，不要说得那么邪乎。”

张小红很是不解，她很无奈地摇头，一边帮张欣欣剪头发，进入了仔细思考的模式。

重新剪了头发的张欣欣显得更加漂亮，水灵。我心里一阵高兴，想今晚和张欣欣好好谈谈。两个人来到菜市场，买了猪肉，鱼，还有一只活鸡。

“你买这么多干什么？”张欣欣不解地问。

我眨眨眼，笑了笑，心想，这些还多吗？我又买了几样水果挂到车把上。

张欣欣高兴的样子，她十分满足。我想，这就是我想要的简单生活。

我跟着张欣欣来到她家里，张欣欣的妈妈看到我买了菜，笑着说：“小齐，你来就呗，还买菜带过来？”

晚餐很丰盛，张欣欣的妈妈特意拿出一瓶酒，放在饭桌上，感叹道：“今天，我看着你们，就高兴，我也喝一杯吧。”

张欣欣瞪了她妈妈一眼，“你刚刚好点，又要喝酒。”

我不管不顾地对张欣欣说：“少喝点，没事。”说着，就拿起酒杯给张欣欣的妈妈倒酒，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我又问：“欣欣，你不喝点吗？”

张欣欣十分生气地说：“我一辈子都不会喝酒。”

“好吧，那你多吃菜啊。”我安抚着说。

我陪着张欣欣妈妈喝酒，一遍听着张欣欣妈妈讲述着她的往事。不知不觉，张欣欣的妈妈喝了两杯酒。

张欣欣忍无可忍的一把夺过酒瓶，把酒放到了房间里去了。

张欣欣的妈妈有些生气，但没有发作，离开酒席时，说了一句：“我吃饱啦。”

张欣欣的眼泪也流了下来，一气之下跑进了房间去了。

我赶紧追过去，张欣欣居然趴在床上哭起来。我一时情急，一把搂着张欣欣，张欣欣扭过身子扑倒在我怀里，一边抽泣一边说：“我妈妈的胃病，花了不少的钱。我爸爸努力赚钱，就是为了给我妈妈治病，可是我爸累死了。”

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想到以后和张欣欣一起分担生活的重担，但上班的那点工资怎么够呢？

“欣欣，我，我……”我犹豫之后，“你说我去广州，还是留在家里工作？”

张欣欣抬起头，看着我抱着她。她一把推开我，说了一句：“你的事情，我怎么替你做主。你喜欢怎样，就怎样。”

我满心欢喜，张欣欣的态度让我完全没有压力，像是一个自由人。这是和陈克燕在一起没有的轻松。还有邹秀梅，和邹秀梅在一起总感觉自己被利用，或者说是被霸占的感觉，好像我就是一条鱼，而邹秀梅就是那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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