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 第十四章

雷超支的新房里，依然很热闹，老师们下了晚办公，在这里吃着糖果，喝着糖水闲聊一阵。

我见雷超支的新房里有很多老师说话，便没有进去。雷超支看到我，连忙走了出来。

我拉着雷超支走到操场上，看看四下里没有人，才开口问：“邹秀梅来过吗？”

“没有来。”雷超支一本正经地说。

我听雷超支这样说，心里有些放心了。

雷超支想起什么来，问：“你问邹秀梅做什么？”

“没有什么。”我掩饰着说。

雷超支愣住那里，嘴巴里嘟囔一句：“没有什么，你问她搞什么？”

“你什么时候去广州？”我问。

“沙牛还没有给我回信。”

“哪个叫沙牛？”

“雷明正。”

我笑起来，在这里要说明一下：江陵的土话，沙牛是指母牛。沙马，（谐音）就是不清白。

“那你去了广州，王友枝住哪里？”

雷超支小声说：“我跟严老师打过招呼了，住个半年应该没有问题。对了，你有时候来看看王友枝，需要帮忙的事，帮个忙啊。”

我笑笑，“那有什么问题呢？对了，你走了之后，谁来顶你的位置。”

雷超支用手拍打到我肩膀上，笑着说：“你先帮我代课，万一，我在广州干不下去呢？”

“代课？”

“是啊，我的教案都写完了，你到时候看看教案，看看课本就可以讲课了。”

“严老师知道吗？”

“知道啊，我跟严老师说了的啊。”

“我的意思是，严老师同不同意我当代课老师？”

“这么说，你愿意当代课老师？”

“当然愿意啦。”

这时候，老师们都走出来，准备回家了。

陈克燕走出来时，看到我和雷超支在操场上说话，咳嗽了一声，说：“你们又在说谁的坏话？”

雷超支看见陈克燕，本来要说的话，就此停住，热情地打招呼，“克燕老师，你来得正好，你们聊，我走了。”

陈克燕没有吭声，看到我莫名的生气。

雷超支走了。

陈克燕才缓缓地问：“你们聊什么呢？”

我见了陈克燕，小声回答说：“灯泡厂快不行了，我想到学校当代课老师，如果我工作得好，就可以当民办老师啦。”

“雷超支都准备去广州，你还想当老师？”

“是啊，我就想平平淡淡过一生。”

“那天，你喝醉酒了，我去敲门，你怎么不开门？”陈克燕问。

我听陈克燕问那晚的事，转脸向教室的窗外看去，窗户外面一片漆黑，只能看到漫天的星星。

“说啊。”陈克燕催促道。

“我那天，醉了，从来没有醉那么厉害，睡到天亮才醒来。”我说着，我感觉到心砰砰发跳。

“再不要喝那么多酒。”陈克燕说，“那晚上，我都急死了，恨不得一脚踢开门。”

我听了一惊，心想，你幸好没有踢开门啊，要是踢开门，后果非常尴尬啊。

“跟我来吧，我有个东西要送你。”陈克燕说着，就走进了寝室。陈克燕打开寝室的门，等着我进去。

我心神不定的样子，但我尽量表现出镇静的样子。我走进陈克燕的寝室，寝室和雷超支的一般大小，但里面的陈设却完全不一样。地面铺了木地板，墙面上和天花板上贴了墙纸，看上去十分高档。

“你喝什么？”陈克燕问。

“白开水。”我回应道。

陈克燕给我倒了一杯热水，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咖啡的香气很快就飘荡在空中。

陈克燕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里面呈现一块闪闪发亮的手表，是一块男士手表。

“原先就是准备想送你的，本想等到那一天送你的，现在看来，等不到那天了。”陈克燕很肯定的样子说，“既然你不愿意去广州，那我就去广州发展。”

我想着陈可以的话外之意。

陈克燕温和地说：“留给你一个纪念，戴上吧。”

我看着陈克燕的眼神和态度，无法拒绝。但我又不想去拿手表。我想，无论如何不会接受这样贵重的礼物。尤其是和邹秀梅发生了那种事情，感觉很是对不起陈克燕，还有，我又认识了张欣欣，我认为张欣欣适合和我一起生活，和张欣欣在一起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我没有任何的压迫感，说白了就是我和张欣欣门当户对，都是那种贫穷的家庭。

“你看到手表，就像是看到我一样。”陈克燕不紧不慢地说，“人在表在，希望你保护好手表，见表犹如见到我。”

我愕然地看着陈克燕，说不出话来。心想，陈克燕要马上离开一样，我忽然感觉内心里有某个东西要飞走了。

“这段时间，我想了又想，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我们暂时达不成一致，那就交给时间，让时间来告诉我们谁走的路是正确的吧。”陈克燕依旧不紧不慢地说。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我想，是啊，我现在也不愿意听陈克燕的，而陈克燕也不听我的建议。我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去广州了？”

“交代一下工作就去广州。”陈克燕说着，给我戴上手表。我戴上手表感觉有千斤重。

陈克燕轻轻地喝了一口咖啡，说：“时间是宝贵的，希望珍惜时间。做出有效益的事情。”

我听陈克燕这样说，惭愧地低下了头，无言以对。如今我依然是穷困潦倒，一事无成。

“多少钱买的？”我问，试想多少钱买的表，然后，给陈克燕多少钱。

“为什么要问多少钱买的呢？”陈克燕问。

我从陈克燕的语气当中明白陈克燕生气了，但我还是倔强地说：“多少钱？”

“你干嘛要知道价钱呢？”陈克燕的语气增加了一层意思。

我猛地感觉到了什么，我的脸红了，像火烧一样。

“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陈克燕缓了缓，说，“这两块表，一共花了四万多。”

我感觉脑袋被什么重重地击打了一下，嗡嗡地响。我立刻喊道：“这，太贵重了，太贵重了。”说着，就要摘手表。

陈克燕握住我的手，一字一句地说：“如果这个表和我们之间的感情比较好，你说哪个贵重？”

我哑口无言。

“记住，你遇到了困难，就去广州找我吧。”陈克燕说，“我们之间，最好的方式是自然而然，不要强求什么。”

我看了一眼陈克燕，陈克燕的眼睛里已经溢满了泪水。我低下头，心里非常难过，轻轻地晃动着脑袋，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么说吧，我小时候吧，家里很穷，一家人和和气气的生活。”陈克燕说，“现在，家境富裕了，可是，我没有以前的那种幸福了。我相信，你也感受到了。所以，我不怪你，因为我也变了。”

“你怎么啦？”我问，声音嘶哑了。

“说白了，也许你不信，人生活在温饱线上是最好的，那种状态只想两件事，吃饱饭，穿暖和。”陈克燕说，“一旦吃饱了，穿暖和了，新的烦恼又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