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相遇那天下着雨 21

一段时间后，到达龙泽城北面数十里的庐阳城。

皮夜罗把马车寄存在驿站中，然后稍作打扮化妆，便坐班车前往龙泽城，尽量低调行事。

顺利进城后，便往安全屋走去，并一路观察后方，以免被人尾随。

好在进了安全屋，一切都正常。

到了密室后，皮夜罗取出所有银票，以及所有珠宝手饰，装进背包里，仅留下百余两的银票及小部份碎银以备不时之需。此城也不敢多停留，拿完东西后，便离开安全屋进往驿站。

此时没有很快发往北方的班车，最快一班倒是经过月镜城。皮夜罗想了想，许久不去梅轩，如今风声应该早过，该去故地看看故人，便上了车。

到了月镜城，已是下午时分。

在驿站下了车，皮夜罗便前往梅轩。

接近了梅轩，远远看去，三角梅灿烂如昔，可惜，梅花依旧笑春风，可花下容颜却早已不在。

陆陆续续有学生进出，里边依旧人气不断。眼里闪过的记忆，进了大门，雪渐溪和初雨晴在里边舞着剑，赵渊亭来回度步，絮絮叨叨。

没有了双剑的身影，也不见赵老的脚步。

皮夜罗走进院内，问坐在旁边的年轻书生：“赵老可在？”

年轻书生说：“貌似在房里。”指了指赵渊亭的居室。

皮夜罗走到居室门口，敲了敲门，门关没有上锁，向后轻轻摆动了一下。

然后里边传来赵渊亭有气无力的声音：“谁啊？进来吧。”

皮夜罗走进屋内，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看到坐在摇椅上的赵渊亭，几乎认不出来了——九十多岁的老头，老态龙钟，骨瘦如柴，神情憔悴。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有种难受感涌上心头。

赵渊亭看着皮夜罗：“你是……”

皮夜罗走上前，说：“是我，皮夜罗。”

赵渊亭打量着皮夜罗，想了许久，才说：“你……那个年轻气盛，每天都很得意劲的，……嘚儿·皮夜罗？”

皮夜罗：“原来您还记得清楚。”

赵渊亭：“你……你还没死啊！”

皮夜罗：“您也老不死啊。”

赵渊亭笑了起来，然后连续咳了一会儿。

皮夜罗赶紧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装着水的杯子递上前。

赵渊亭喝了两口水，缓了下来，然后说：“多少年了？你走了多少年了？”

皮夜罗：“十六年了。”

赵渊亭：“原来那么久了。这年些，你都去哪了？”

皮夜罗：“去的地方多了，慢慢再跟您说。身边没人照顾您吗？雨晴的孩子，不是一直跟在您身边的么。”

赵渊亭：“唉，别提那孩子了。我一生带过无数学生，还有教过两任皇帝，没想到，唯一个从小带到大的孩子，竟那么叛逆。”

皮夜罗：“她怎么了？”

赵渊亭：“可能初寻被我宠惯了，又没有父母管教，从小就不听话。我让她读书，她偏偏练武；我让她在家安分守己，多学女红，她却老跑到外边惹事生非。这两天，闯了大祸了。”

皮夜罗：“闯大祸？什么情况？”

赵渊亭：“不久前有伙土匪在附近作恶，打家劫舍，被骥诚军歼灭，但有少数散匪躲入城中。初寻便把其中一人藏于轩内，躲过官兵搜捕。我百般劝那匪徒去自首，也让初寻交人，但他们始终忤逆我意。前日，趁着官兵搜寻的力度下降，初寻便带着那土匪逃出城去。”

皮夜罗：“确实是大事，难怪您愁得如此般模样。”

赵渊亭：“你这次回来，何时离开？”

皮夜罗：“我打算今日便离开的。”

赵渊亭：“我老不中用了，外头那些书生又帮不上手。念在你我间旧情，你把初寻找回来，再离开好么。”

皮夜罗：“这……要不先通知雨晴，或是渐溪她们。”

赵渊亭：“我已经写信把此事告之她们了，但她们随军在外，收信本就不易，再千里迢迢赶回来，便不知何年何月了。”

皮夜罗：“那行，此事我先去查探一下，若能找到雨晴的女儿，便带回来。若找不到，我会一直找下去，直到雨晴回来，一起想办法。”

赵渊亭：“还好你及时回来，上天总算是没有放弃老夫。”

皮夜罗：“我也是遇到很多事，才会此时回来，看来，凡事总在冥冥中由上苍安排好的。”

这时，有学生跑进来说：“赵老，有……有官兵到了。”

赵渊亭：“又来搜查了……每日几查，又抓不到人，不知道他们吃什么饭的。”说着，便颤颤巍巍努力想站起来。

皮夜罗扶着赵渊亭，“赵老，您别急，我去应付一下。”

赵渊亭：“先拜托你了，别跟他们急，他们多少给我面子的。”

皮夜罗：“我知道了。”然后便走出外边。

这时院子里站着一队黑甲将士，约百来人，威风凛凛，这是骥诚军，皇帝直接指挥的队伍——当然现在听的是丞相的命令。与御林军不同，御林军守卫皇宫，而骥诚军则是在外执行军事任务。常常骥诚军也会和扫灰人联合行动，扫灰人提供情报，骥诚军负责扫荡。

为首将军看到皮夜罗，便问：“你是何人？”

皮夜罗：“我乃赵老的学生。”

将军：“之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皮夜罗：“外出游学，今日方归。”

里边赵渊亭朗声说：“他是我的学生，不是落单的土匪，我证明。”

旁边名士兵拿着画像，对将军说：“通辑画像里没有此人，当不是土匪。”

将军对皮夜罗说：“那没事了，你旁边呆着。我们收报，有名土匪一直躲藏在此间，我们要全面搜查。”

皮夜罗：“要搜便搜，别弄坏了东西。”

这时，旁边一名小个子将军，大概1米65身高，盯着皮夜罗，让皮夜罗有些不自在。

骥诚军搜了两轮，实在找不出人，将军便说：“打扰了，——收队！”

队伍快速整齐列队，便准备离开。

这时，小个子将军指着皮夜罗：“把此人带走！”

皮夜罗吓了一跳：“这……关我什么事？”脑子闪过：是不是自己曾经的身份暴露了。

指挥队伍的将军忙对小个将军说：“这个人没问题，为何……”

小个子将军：“把他带回去，我亲自审！”

没想将军也点点头，对手下挥了挥手。

两名骥诚兵快速上到皮夜罗身旁，套上黑头套，然后扣押下来。

皮夜罗：“我是冤枉，又没犯事，为何要抓我？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

小个子将军：“我的命令，就是王法！带回去！”

一轮不知方向地奔波，皮夜罗不知到了何地，然后被按坐在凳子上。随后，旁人取下头套。

皮夜罗左右看看，在一间小屋子里，不用问，肯定是间审讯室。当时心就凉了，被抓到这，哪不有逃出去的份。没想到逃亡十六年，一朝就被认了出来。

一会儿，小个子将军走了进来，对看守皮夜罗的士兵说：“给他松绑，然后你们可以出去了。”

两名士兵给皮夜罗解开手脚上的绳子，便走了出去。

小个子将军试了试门是否关紧，确定关上并不会有人能偷听后，便转身走到皮夜罗身前，取下头盔。

摘下头盔那刻，把皮夜罗惊呆了——厚重的盔甲中，竟然是一张美貌绝伦的少女的脸，柳眉星眼、明眸皓齿，此时旁边若有西施貂蝉，在她的盛世美颜压制下，不过如孟光、钟无艳一般。

少女撕开贴在喉咙处的贴膜，立马换了一副百灵般的声音说：“哎呦喂，难受死了，为了变声还得贴着它。”

皮夜罗：“请问您……您是……”

少女对皮夜罗眨了下媚眼，说：“你不记得我了？”

皮夜罗摇摇头：“我从不与官场人打交道，恕在下见识浅薄，未见过阁下，不知阁下大名。”

少女：“原来你的记性也不甚好，居然把我忘了。唉，这盔甲勒太紧了，走起来真不方便。”说着，把上半身的盔甲脱了下来，然后，露出少女的身材。

那身材又把皮夜罗看呆了——大波浪的S型，极度成熟的发育，而腰却纤细玲珑，把盔甲放到墙角，往前走了几步到皮夜罗跟前，竟一路波涛汹涌。

少女：“两年前，邯郸城外，你和幸儿姐姐被一伙歹人围追堵劫，是谁为你们解困的？想起来了么，初兔先生。”

皮夜罗当即大悟：“啊！你……你是倾城姑娘。哇，两年未见，你竟真长成倾城倾国之貌。”

倾城：“不好意思是，我们军纪严明，我不能当街和你打招呼，只好出此下策。”

皮夜罗：“我勒个去，你把我吓死了。被骥诚军抓到此处之人，一般下场都是生不如死，永无出头之日。我知你是名门将相之后，没想到你加入到骥诚军了，而且，刚才那带头的将军还听你的命令，你的地位还真不低啊。”

倾城：“我还不是骥诚军，只是随军出来实习的。今年我已经十六岁了，我想加入骥诚军与爹并肩作战，可我爹却不同意，他认为女孩家不该舞刀弄剑，而该钻研琴棋书画。我不服，所以让骥诚军的叔叔带我出行任务，以证明给我爹。”

皮夜罗：“你爹是……”

倾城：“我爹便是骥诚军的总指挥南宫传奇。”

皮夜罗：“果然，难怪你当初年纪轻轻，便有那一身武艺。那你的名字便是南宫倾城？”

南宫倾城：“我还有其他的名字呢。在骥诚军中，我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叫‘神无极’，喊出来，先吓退对手。我还有一个小名，叫‘思夜’，是我娘给我起的。”

皮夜罗：“看来你娘必是淑质英才。”

南宫倾城：“那你的名字呢，你不是真的叫初兔先生吧。”

皮夜罗：“我叫皮夜罗。”

南宫倾城：“这名字……似乎……”

皮夜罗：“怎么？”

南宫倾城：“没什么，每个人的名字都有各自的含义吧，只是人的名字有点像……编号。”

皮夜罗：“为什么这么说呢？”

南宫倾城：“没什么啦。你怎么突然到京城来了呢？”

皮夜罗：“诶……来看故人。”

南宫倾城：“那幸儿姐姐怎么没一起来？”

皮夜罗：“她目前和我的旅程不一样，我们分道扬镳了。”

南宫倾城：“哦……诶，之前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情侣呢。”

皮夜罗：“没有啦，我和她也是萍水相逢，共同走过了许多的路。我一直把她当亲人、像亲妹妹一样对待。”

南宫倾城：“那这样啊。为何还要分开啊。”

皮夜罗：“我们的路终归不一样，总是要走自己的路的。”

南宫倾城：“嗯，明白了。那你的伴侣……你有伴侣么。”

皮夜罗：“诶……没有。”

南宫倾城：“干嘛犹豫？”

皮夜罗：“你挺烦人耶。”

南宫倾城：“我就想知道嘛。”

皮夜罗：“我等了她十六年，结果最后发现，其实我犯了很大的错误。我把另外一个人的情感，放到了她身上。而她，却有着她自己的选择。我只能选择离开。”

南宫倾城：“你是想，让她代替你曾经爱过的人？那你之前爱的那个人呢？”

皮夜罗：“过世了。”

南宫倾城：“哦，不好意思。她是怎么死的？”

皮夜罗：“你怎么那么八卦。她是死在我怀中，被杀死的。”

南宫倾城：“那你一定很悲伤了，所以舍不下这段感情，才想放到另外一个人身上，以此来延续这段感情。不过，我想，每份感情都是不可替代的，人与人也不一样，每个人的感情也都不一样。你之前的伴侣也不希望被人替代，更希望你走出她的阴影，重新开始新的感情。”

皮夜罗：“你挺会说人话啊。”

南宫倾城：“你会长留于此么？”

皮夜罗：“应该不会，本来只是路过此处，来见故人而已。”

南宫倾城：“你有很急的事要办么？”

皮夜罗：“倒是没有，怎么了？”

南宫倾城：“我也不急着回京城，这几日我过聊雪斋，你指点我武艺吧。就这么定了，好不好。”

皮夜罗：“你爹乃是骥诚军总指挥，功夫天下绝伦，你深得其精髓，岂轮到我指点？我跟你学还差不多。”

南宫倾城：“我总觉得爹没有尽其倾授，还留着几手没有教我。”

皮夜罗：“可能有些东西，不可授，只可会意。或是，久战之后，集够了经验，自然就悟出。”

南宫倾城：“你果然知其中道理，那日面对那么多高手，你就随便说几句，就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我知道你一定深藏不露。那么就定了，明日我便去聊雪斋找你。”

皮夜罗：“这样啊……我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