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 第四章 你这老道真没人性

依旧是远岱村，村后的莫若山依旧是绿荫浓郁，只有那常年被云雾遮挡的山腰，在十年前一场从未有过的大雨之后，便显现出来了它本来的面貌。一座小小的青石道观，安静的刻在山腰处的悬崖峭壁上。

道观前有一个一丈见方的石台，石台西接道观门，北边却从一棵松树后，绕过了后山山顶，路极窄极陡，却也极结实。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着青灰色长袍，一手拿着本蓝皮麻页的册子，一手拿着木剑比划。好几次，感觉就要踏到极狭窄的石台边缘摔落下去，但也不见他眼神从册子挪开，脚底却三步两划的又挪到石台中间。

晨间的阳光穿透了薄雾，洒在山底下的村落里。村子里静悄悄，如果仔细看，便会发现，这座村子中一个人都没有。但却依然干净整洁，似乎有人经常打理。村子南边被整的很平整，87个坟包也是如此整齐。

少年人停下脚步，放下书来。看着山脚下的村子，喃喃自语：“又一年了。”

道观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沙哑却依然能感觉到对方嬉皮笑脸的声音传来：“小子，今天是咱们师徒二人相识第七个年头，难道你就不想好好庆祝一番。快去快去，翻过山，去镇子上给师傅我打些酒来，对了，你那老虎兄弟就别跟着一起了，没得再吓坏了人，师父我存的银子可不多，没得那么些赔给人家了。”

少年斜了来者一眼：“你这老道，真没人性。今日是我父母和乡亲们的忌日，你竟然还有心思说笑喝酒？”

“非也，非也。”来者鹤发童颜，白衣蓝裤的一身短褂打扮。脚蹬黑麂白底靴，发髻别着一直青玉簪，看不出年岁，说他是老人家，精神气却如同年轻人一般，甚至站在眼前这位年轻人前面，显得更有活力和朝气。说他年轻，却一头鹤发白须。

老道也不理会年轻人语言中的明显不悦，抖了抖胡子继续喋喋不休：“十年前你小子才屁大点儿，你若一直将这事当作自己的错，那才是大错特错，它就会成为你修道路上的障。不翻过去很难再有寸进。”

少年叹口气：“我今日也要下山，太阳落山前能赶回来，再陪师傅一起用晚饭。给您带镇子上的桃花酒，可以了吧！”

老道听罢明显正中下怀：“这还差不多，不过你别嫌老人家我啰嗦，这么些年的修习，你却只会外家招式，到时候别说给村里的乡亲报仇了，估计仇家都没找到，你自己先嗝屁了！哎，说出去我都有点嫌丢人了！”

少年摇摇头，又点点头，似乎不想再回应，便面无表情的走进道观。留下老道一人，面对着升起来的太阳，怔怔出神，半晌才道：“这么年轻就如此老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那个沈哑巴的徒儿呢”。

七年前全村一日覆灭，7岁的徐若，或者说是小虎，和秦妮带着5岁的弟弟三石，不知如何是好。雨停之后，三个孩子想将全村87口人一个个抬到村口平地处下葬，无奈身量太小，才将将把两家父母抬出来，就已经有气无力。

绝望之时，老道来了，斑斓猛虎跟在身后。四人一虎，葬了全村，老道坐在村口处，念了三天的经文。三个孩子跪坐在旁边，生生也支撑了三天。摸摸三个孩子的小脑袋，说道：“这三天，你们三个小娃娃，也算是尽了孝道了，此后，且边走边看吧。”

最终，老道将小虎带上了山，将秦妮和三石，托付给了镇上的老友沈默。也就是那天，徐若，秦妮和三石才知道，翻过这座高山，就是外面的世界，对于三个不满十岁的孩童来说，出了村子，就意味着远离了家和以往的生活。

想着往事，老道突然轻叹一声：“说到底，是我对不住你们87口人啊，罢了罢了，我种了这因，就将这果还在阿若身上吧！”

刚才那的少年，就是远岱村的小虎，现在的徐若。十年的光景他已经完全褪去了孩子时的淘气模样，那场在他看来莫名其妙的变故，也让他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的可怕之处。被师傅带上山的那个夜晚，他一进道观就扑到在地，昏了过去。

梦中的自己，一直在一个迷雾森林中，眼看着家中父母和乡亲们深陷水火之中，却无法走出迷雾，来到他们面前，魑魅魍魉在周身扑来跳去。直到后来老道清历的一声呵斥，迷雾散尽，鬼怪消失，猛虎一跃到身前镇守，徐若便才醒了过来。一醒过来，便跪倒在地，求老道收他为徒。

老道怜惜的摸摸这个孩子几天之间变得消瘦的脸颊，说道：“以后你就是我莫若山七玄观观主陈轻风的小徒弟了。谁若要欺负你，你便来告诉为师，为师一定痛揍他一顿。”

之后这老道便给他熬了一碗稀粥，等他吃饱养足精神，便与他讲了他从来未听过的这个世界的规则。

一直以来连这座山都没有出过的孩子，一夜之间发现世界原来如此之大，人们原来有如此之多的选择，连伤痛都来不及，就一头扎进了要复仇的计划当中。计划一，变强！要变成师傅口中的修行者！

老道看着眼前瘦瘦巴巴，眼眶深陷的徐若，慢吞吞的说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成为修行者。是要看看你体内真气是否充盈，真气越强盛，则能够修习的法门越强。大多数修行者，都具有先天真气藏于体内气海丹田。只需配合修习的外功法门，就能将天地元气的能量转化为自身能量，借力打力。”

徐若急切的想直接开练：“师傅，那如何才能知道体内真气是否足够充盈？”

“这还不容易，待为师来替你坐观瞧上一瞧！”老道说罢，直接上床坐于徐若身后，双手绕个莲花十字，之后掌心贴上徐若的后背，缓缓地一道向下拂过。徐若只觉背后犹如五月暖阳拂过，四肢百骸通体舒畅，竟有些昏昏欲睡。

半盏茶的功夫，老道一脸门子的汗，做百思不得其状道：“我这是捡了一块板砖当宝贝了？本是神识气海强盛之人，却不知什么原因，生生在体内结成一堵墙。真是一窍不通。”

徐若听罢，也是没明白师傅什么意思。正要开口问，老道扔过来一句：“就是说，你能不能修真得看天意。哪天老天爷开眼了，你的神识气海通畅了，能运行真气了，你就能想做啥就做啥。但若没那运气，就练练我们道家外功，当个强身健体的保命之道吧！”说罢，扔下目瞪口呆的徐若，自己挠着头就走了。

也就是因为这老道的气海一探，让徐若，练了这些年的外家招式！

而刚才老道望着山脚下时的那一声叹息，他也是听见的，自己对这个便宜师傅的感情很复杂，有感恩，有爱戴，有尊敬，有好奇，还有那么一点儿......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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