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鬼的赛博朋克 第七章 坤之六三，含章可贞（2）

贯穿天灵的剧痛终归还是过去了，卢燹的自我认知自意识深海之中浮起，成功接管了似乎并不属于自己的躯壳。睁开眼睛，还没看清天花板，人事不省的时候多出的因缘弦轻震，将他没能亲眼目睹的情报传入了他的脑海。

贫民区的丰穰教堂……这地方还真是一直有听说但一直没来过，原以为一个番邦新传的教堂，还是在地德贫民区，应该比茅房好不了多少，但真躺进来了才发现，条件居然还不错——至少现在这件属于丰穰教堂主管修女的闺房就确实还不错，当得起卢燹说一句干净。

状况好转了很多，至少宿命通运转正常，也没有变异成什么奇怪的玩意，卢某人大胜利。卢燹翻身坐起，缠绕周身的因缘弦轻震，将他昏迷时产生的纠缠信息注入脑海，虽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此间主人的名字样貌罢了——不得不说，此地的主管修女还真是卢燹生平仅见的美人，就算在承明天上也罕有相媲。

没有名字，看来那两个傻子嘴还挺严实没把他的名字透出去，还好，现在仨人都算是逃犯了，旁人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昏迷了大概一个小时？按说以敛骨人和王氏的速度，也可以带上星神教，三方都是神通领域专家中的专家，一个小时已经足够他们重新追踪到我们所有人了才对，尤其是那储存器上还有星神教的追踪手段，一个小时，到底是有事耽搁了他们三方还是别的情况？

不管什么情况，没追来就是好事，还有应对转圜的空间。卢燹下床，从一旁椅子上拾起了自己的风衣，只是可惜，若是能早醒一点就好了，刚才一个小时没追来不代表现在不会追来，依旧是要抓紧时间，毕竟是生死攸关的问题啊。

因缘弦轻颤，丰穰教堂从前门到此处，任无癸背着昏迷的他走过的路程自然浮于脑海，三人目前所在的位置也同时浮现——毕竟他们仨都知道他在这间屋子。卢燹虽是第一次来却是轻车熟路，七拐八拐，推开了通向前堂的小门，门后，路堇正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任无癸的姿势一看就是在玩信息义体，而在长椅的最前排，一个穿着深褐色修女袍带着头纱的胡女正翻看着一本厚如砖头的书册，听见门响，三人同时转向了他。

不得不说，宿命通的回馈更像是昨日的记忆，而现在见到真人，见多识广的卢燹也被这修女的容姿晃了一愣，身材相貌皆数上上，肤若凝脂眸如秋水。大周扶桑等出女子身段窈窕，而胡女身材往往丰腴，一旁的路堇在周人之中身材已算上上，但较之胡女犹有不及，而面前的修女身段不输路堇的同时，胸前一对就是在卢燹见过的所有胡女之中也可称首，足有婴孩头颅大小，不散不垂，皮肤白皙如玉，寻常胡人肤上常见金色长毛，胡女也不例外，但这位修女却是宛如出嫁之前才方开脸的大周女子一般细腻，一言以蔽之，当真是人间难得的尤物，视其一眼便会让人本能地想到床榻。

是神通道路的效果，还是我自制力真这么差？卢燹微微皱眉，袭来的因缘弦上并没有察觉异常的神通力，代表自己并未受到神通影响，说明他现在身下隐隐约约的生理反应，完全是受对方样貌自然影响所致。

真奇怪啊。卢燹叹气，“卢仲炎，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啊，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啦，卢先生你不用这样的。”看起来二十来岁、风情万种的少女居然俏脸通红地跳了起来，胸前的一对上下蹦跳，“我叫阿芙乐尔，见过卢先生。”

名字的后两段是埃菲莫维奇·拉斯普京，这是个罗刹名啊。因为卢燹通的是自己的字，对应的自然是胡人姓名的中后两段，加上对方自己通上的名字，修女的真名对他便不是秘密了。卢燹倒不像是大多数七宗子弟一般认为所有的罗刹人都是北蛮，罗刹女子的美貌在京中也是颇为出名的，修女是罗刹人反而让他有了一种“正该如此”的奇怪感觉。而且说实话姐姐你的京洛雅言是不是也忒标准了？

“多谢修女的救命之恩，只是我三人受人追杀，在此停留恐有不便，这便告辞了，此间事了，卢某必当登门相谢。”

“啊，没事的，我这里很隐蔽，三位要是想多待一阵也没事。”大概是因为卢燹还算比较帅气，阿芙乐尔红着脸避开了他的视线。

“我们遭受的追踪，大概和隐蔽与否没什么关系啊。”

“不，”这回出声的是路堇，“大周境内无论什么教派的教堂，一般来说都会布置基本的防窥视防预言对策，因为晦明道院的特性，如果不做此类对策的话，各大教派无论政教邪教在晦明道院眼下都将再无秘密。而晦明道院也不会把事情做绝，因此西苑也默许了各大教堂布置此类措施，如果丰穰教堂的布置能隔绝星神教的追踪的话，我们在这里停留一阵也无妨。”

也有道理。卢燹冲着任无癸点点头，任无癸会意，从兜里摸出了储存器丢给卢燹，“说实话一直跑是真滴挺累，要是能停一停最好咯。”

你单纯只是觉得人家好心收留可以顺势白吃白喝吧？卢燹嘴角微抽，接住了存储器——果不其然，那原本在神通视野中白炽如焰的因缘弦竟然隐没不见，丰穰教堂的力量竟然不是阻挡这根因缘弦的蔓延，而是直接将其压制隐没，这也从侧面反映出此地的隐秘布置力量之强悍。

“既然如此，那便叨扰了。”卢燹将存储器收入胸兜，对着阿芙乐尔歉意一笑，“只是不知阿芙乐尔小姐，为何要收留我们几个通缉犯？”

……这厮想灭口。任无癸一下子就明白了卢燹到底在想什么，有一说一卢燹在这方面的思路实在是太好捉摸了，从事出反常必有妖到对方必有所图再到先下手为前斩草要除根，虽然这种事他一般不干，但他们俩混了这么久，属实是卢燹一撅腚就知道他要拉什么颜色的屎了。再看一边的路堇也是眼露精光，得嘞，和你们俩一比我还真不像是混道上的诶，求你们俩做个人吧行不行？就不能接受世上真有好人？

“啊，因为我总感觉帮助卢先生你们会有好事发生？”阿芙乐尔明显还没察觉到那俩畜生的杀心，“或者说是神谕吧？我也说不好诶嘿嘿……”

神谕。任无癸听在耳内只觉得奇怪的字眼，却是直接浇灭了卢燹与路堇眼中吐露的杀意，卢燹叹口气，也寻了一处长椅坐下。神谕，听起来虚无缥缈，但所有的神通者，无论是他这样的天生神通还是路堇这样的后天修者，都能明白这两字的意思。

对方是正教的神职人员，此处是他们自己家的正神教堂，她帮助我们很可能是得了神谕，这三项任意一点都不足以劝停卢燹，但三点聚齐，莫说是卢燹路堇，就是敛骨人星神教怕也是要退避三舍。

不过这也是另外一种安全吧，可以静下心来想想别的事情。卢燹闭上了眼睛，宿命通在脑内全速运转，开始整理掌握的信息，推算接下来的局势。

敛骨人和王氏可以看成一股，王氏家传道路渊岳刀只擅长打架，追踪预言那是一窍不通。敛骨人内倒是五花八门什么道路的都有，追踪预言更是他们查人追案的看家本事，丰穰教堂也许能挡住一时，但绝不可能杜绝对方的追查，不管怎么说这种一听就不在丰穰女神辖区内的神通你丰穰教堂来一手两手可以，和专家肯定比不了，毕竟真正的专家星神教也被敛骨人像打地鼠似的打得不敢冒头。不知道能拖延多久，但还是得早做打算。

星神教观测不到存储器上的因缘弦这是意外之喜，这也算是从侧面证明了此地的隐秘布置确实很强，但把希望寄托在丰穰教堂上那约等于自己找死，姑且就按今天安全了来做打算的话好了。还剩半天，半天之内能出地德区的方法，仓促之间大概只能调用任无癸手上的老鼠洞了，但任无癸可信，他背后手下的问鼎却未必可信，何况这已经拖了半日，王氏和敛骨人对洛水的控制八成又加紧了不少，这条道不能说是死路，但八成不好走。

而现在的地德，王氏敛骨人星神教为三方最大，晦明道院现在只见到一个路堇，可以信任但指望不上，而其余正教诸阀的人马八成都被截在了地德之外，虽然以他对诸阀的了解，封了地德区这么大的事只会让他们更好奇内中发生之事，更加积极地往里闯，但既然王氏做出来了必然也有应对手段，大概率是觉得自己足够在事情泄露之前把事情处理干净吧，方才只见了王义孟一人，但那是敛骨人，王氏真正的嫡系至今还未出手。

不对！

卢燹猛然坐直，丰穰教堂的布置不仅隔绝了因缘弦的显现，就连他对教堂外的感知也连带着被屏蔽了！此地不仅掩去了他们的行迹，同时也让他变成了瞎子聋子！侦察预言对策不能防范的是什么？是直接肉身跟踪和监控录像！而偏偏能防这两样的卢燹他自己刚才一路上是人事不省！

卢燹蓦然开眼，注视着面前虚空里的因缘弦。以最坏的程度设想，现在应该是个什么情况？最坏的情况就是外面已经点齐人马就等信号就冲进来杀人越货，但我昏迷的那段时间明明是最好的机会，为什么没动手？这是未知数，不过也不重要，照着最坏的打算就好了，只不过留给他们应变怎么想都不会太多，对面还没进门就代表要么在等信号要么人马还没齐，可若是一个小时都没点齐人马那不就是纯废物么？

太奇怪了，奇怪得简直不可理喻，甚至连此处究竟是安全还是危险也无法确定。卢燹揉了揉额头，用宿命通辅助思考对他的精神负担还挺大的，以至于刚转了这么几个念头就有点疲惫。

“一直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儿，我们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路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凝思，“后面咬着我们的人可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我们要是没个章程的话那不就是跟没头苍蝇一样？”

“路姑娘想怎么商量？”卢燹微笑，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他现在脑子里的宿命通转得自己有些头疼。

“至少先互相通个底，比如二位先生手上还能用的资源，再比如卢先生的神通究竟是什么，互相有底才好精诚合作不是么？”

真是好算计！卢燹微微一惊，外表上却不见任何异样。

整日打雁，竟是让雁啄了眼。舅父说宿命通可用不可凭，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路堇背后的势力……姑且假定是晦明道院好了，匿名委托是晦明道院发布的，路堇带着东西来找我们就是要引我们入局，中途离开并不是在找离开地德的路子，而是减少因缘纠缠的同时联络了晦明道院，从这一点来看，卢燹是宿命通这件事可能也早就被对方知晓。而破解这东西的想法也是产生于路堇的引导之下，找到张子栋虽然是卢燹自己的想法，但本来找到谁都不重要，只要有人试图破解就会被内中东西感染变异，将本来神经就很紧张的敛骨人和星神教引到一处，敛骨人被一勺烩了可能是意外，但星神教诸位在侧是一定的，如果事先就知道卢燹他是宿命通，那也可以看做连带着他一起废掉。再然后就进了丰穰教堂，虽然将他治好了，同时也把他们两个放进了笼子。

问题在于目的，刚才这些都可以成立，只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们知道他是宿命通而刻意掩去了可能被宿命通察觉的痕迹，如果这个前提成立，那下一个关键就是目的——究竟是为什么，让他们明明到了可以直接下手的地方却选择了等待，他们究竟是在等什么？

超速运转的宿命通几乎要把他头壳撑爆，卢燹缓缓吐出一口气，侧方路堇的目光依旧清澈，似乎既没有掩饰什么也没察觉到什么，仿佛只是问出了一个正常的问题，等待着卢燹给出正常的答案。

当局势混乱的时候，可以从各方的目的出发，目的不明，则可从立场进行推算，在这场争夺之中，各方的立场究竟是什么？

各方之中以星神教的立场最为简单，只不过是寻回失物，最多加上报复窃贼，因此他们的动向也可以理解为东西到哪他们到哪。王氏的立场也并不复杂，这东西也算是他们的失物，出动了如此之大的人力物力，寻回必定也是首要，但同时他们也要防备其余诸阀的窥视刺探，受到多方牵制，不仅无法全力动作，也必须应付多方压逼，而王氏的神通道路也并不擅长追踪，所以来自王氏的压力可算中等，犹有余地。

而后是敛骨人，敛骨人本地的长官昭武副尉王义孟自然是与王氏同进退，但敛骨人乃公器，又在地下商业街没了两个小队，接下来的调动必定收到多方注视，再说敛骨人队伍内肯定也被诸阀掺了不少沙子，越是调动，太渊和王氏的压力就越大，因此来自敛骨人的压力也可以稍缓一缓了——与王氏一样，只要没有直接暴露在他们面前，就不太需要担心会被他们杀上门来。

再之后，则是路堇背后的晦明道院。目前来看态度立场不明，但作为国教，其利益可以看作与大周朝廷相同，也就是寻求稳定和秩序，因此他们的态度只有两种。一便是为了维稳，谁搞事他们搞谁。二便是为了什么大计着想，为了对付星神教而看上了这件东西要拿去干什么事情。而如果门外等着的就是晦明道院，那这两种立场在门外只会交汇成一种行动，那就是拿这存储器当饵，谁来了就干谁。但地德区是地德府的地盘，晦明道院虽为四大正教之首，但在地德区的行动也总归是要与地德府打招呼的，今天闹得这么大，地德府还没出面，晦明道院就算要出手也只能暗搓搓地搞小动作才是。

那么，当下问题的关键便落在地德区真正的地头蛇，地德区真正最强的神通势力，地德府身上了。

卢燹闭上眼，缓缓叹出一口气来。

关键已然剖辨明晰，留给他的应对手段也就真的不多了。

“燹才智有缺，烦请路姑娘相告，贵教究竟意欲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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