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城关 第二十五章 许愿

少年郎在桥下十来步的树下，一身寻常月白圆领窄袖袍子，蹲在石头边摆弄两盏花灯，举过头顶，透过月色和不远处行人的灯火看花灯底下的花纹。

他生的好颜色，俊逸清秀，长发竖起戴黑色幞头，露出整张白皙的脸来，灯影下一副少年意气风发的端正俊朗五官，在青年人偏硬朗棱角的面容轮廓上，杂糅了少年与青年的英气勃勃，颇有陌上人如玉的风采。

加之他身材高大矫健而不笨重臃肿，恰到好处的偏瘦又健美有力，一身月白袍子蹲在那昏暗之处，月色盈盈灯火昏昏，不能掩其半分风姿，反衬得他好比璞玉，夜中明珠，一眼便夺人心神。

不少游船的女子和路过的人都多看两眼，只他毫不在意，只顾着盯他的花灯。

是纵使见多各色男子，见他时也都是会眼前一亮的人。

正要走过去，忆及今日办差用的是假面，略一停滞，便借袖子遮掩，摘了面具，露出真颜，边揣怀里边走去。

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屏息凝视那花灯，下一秒伸出手将它掠到了手里。

郑义缜愕然回首，却不见人，身前有风，再回头看稍前方，她正俯身捡起了另一盏花灯，手里还托着从他手里夺的一盏。

“忙完了？”他粲然一笑，跳起身拍拍沾上灰尘的衣摆，扯腰带和衣襟端正了衣冠。

说话间凑上前，忽然发现她居然用了自己的脸，自山中一别，他还是第一回再看到她没易容的脸，“你——”

许是戴多面具，许嘉沅的脸不大见阳光，白的有些透亮，不施脂粉，面色苍白无血但不骇人，只是眼中血丝和眼下乌青有些明显。

离得近了仔细看，能看到脸侧细小血脉，脸四周有些许红，应该是贴面具久了撕下来时扯红的，又或许过敏……

又看她的衣容，头发盘起做妇人打扮，饰以珍珠发钗和缀珍珠红发带，短短的两条带子垂在细颈后，尾部的珍珠圆润饱满，大小适中，很是典雅文静。身上也不再是做工穿的短打和易容乔装时的粗布衣衫，换了寻常的细布衣，花青色无绣花交领长裙，领口青梅色绣菊纹，外罩远山紫薄纱褙子，一眼看就是殷实人家的年轻夫人。

她其实生的算是清秀干净，婉约沉静，不开口时就是个文雅矜贵的千金小姐，一开口嘛……有时能把人气活了。

“嗯，久等了。”她看着这两盏灯，目不斜视盯着花灯中处的蜡烛和已写好的字条，两个都写着同样的话，熟悉的字着实谈不上好，规整罢了，更不谈风骨气韵，写的是“愿许嘉沅平安顺遂心想事成”，“你的字……”

“嘿嘿，我字不错吧。”他得意地叉腰笑道，颇有些兴致盎然，“我师父说我亦是又成为书法家的潜质。”

“……”她选择沉默。

“我瞧也不是元宵，为何这许多人放花灯，一问才知这里凡节日都放灯，是为祈福。我将才买了三盏，放了一盏，这二盏是留给你的，可你迟迟不来，还以为来不了了，我便想帮你写了放。”

“你来的正好，自个儿放，更灵！”

许嘉沅闻言，哭笑不得中不免放柔了些语气，告诫道：“多谢，只是往后你再帮人放花灯，可不要写名字了。”

“为何？”他看别人都写了，他才写的呀，这不对？

“……一则，你可知，下游有人专门拦截这些花灯，捞回去晒干上色继续卖，祈福的纸条会丢弃？”

许嘉沅话毕，见他目瞪口呆似在思索，也沉思几瞬，倏尔又道：“二则，我过去那名字不能为人所见，以免被瞧见了招惹祸患。”

“三则，我乃未出阁女子，除长辈、闺中密友与日后夫家，名不示外人。”

“……”郑义缜听到这，已是双颊涨红，下一刻飞快夺了花灯，一把扯去纸条，撕了个稀碎，洒进河里，又将花灯匆匆点了放，拨水将它们快快打远，这才蹲在那儿双手合十闭眼默默祈祷了片刻。

许嘉沅就含笑静静看着，等他祈祷完跳起来，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眼神小心瞄她，“那……咳，那我们吃饭去？”

“随你。”她点头应了句，人却先往坊市走去，郑义缜暗松一口气，乐颠颠地快步跟上。

“哎，不叫你那名，旁人怎么称呼你？”

“许拾。”

“哪个识？怎的你还有旁的名字？”

“拾两的拾。大人收留时所赐，素来用这个。”

“从前怎么没听你提过这个名字，咱俩认识这么久我才知道，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忘了。”

“我不信——”

到了那酒楼，小二一听报名字，笑容越发灿烂，迎他们上楼去雅间就坐，一路穿过哄闹的人群，从后头楼梯上三楼去。

春回大地是揉了菜汁果汁和面做的一道丸子，外表色翠绿清爽，内馅儿是苁蓉木耳鸡丝，十颗整齐的铺在金黄透亮的汤中，盛的碟子都是绘青花的上好幽瓷。

“可好吃？”郑义缜期待地瞅着她，双目清亮迥然。

“嗯。”她点头，闭口继续嚼着丸子，咽下后，又点了一下头。

“自然是好吃的！这丸子的汤，你瞧！色金亮味醇香，用的是吊了一夜的老母鸡高汤呢，闻着就喷香诱人，吃到嘴里是不是鲜美软糯？这馅儿有三种食材，木耳爽脆，苁蓉芬芳，鸡丝鲜嫩，融合得恰到好处，咸淡合口，极具风味！”某位主顾喜笑颜开，撸起袖子就把丸子的盘子端起来特意放到她近前，热心得要不是知根知底，都以为这是酒楼小二在倾情介绍。

不过，确实是好的，若连同汤汁一起入口，更是丰富鲜美难以形容，也不怪十颗丸子一碟汤卖三两银子。

许嘉沅默默尝了一个后，在郑义缜期待得意的眼神中，又舀起了第二个放嘴里。

端午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6月8日到6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