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城关 第二十二章 冲撞

剿匪一事，隐秘而出其不意，军中部署乌衣卫并未刻意打探，可毕竟是大规模动军，且本就有不少探子埋藏军中，往日里传回的消息中，多少提到了几句。

没几日，剿匪成功的消息便传回城中，民众大惊，而后狂喜，大肆庆贺，纷纷赞扬戍军威武。

参砚将信儿递给许嘉沅时，见她看了捷报，笑笑便不说话了。

参砚了然，吩咐手下人不可松懈，以免生变。

彼时，又有一位不速之客上门了。

李除由仆从带路引入挽名居雅间，规矩恭谨地拜见立在窗前饮茶听楼下唱曲儿的高瘦女子，和声道：“属下李除，拜见许副指挥使大人，大人金安。”

许嘉沅纹丝不动，只背对着他，凝望楼下咿呀唱曲的美娇娘，半响才轻嗯了一声：“免礼。”

“大人好兴致，尧城偏远简陋，唯有这挽名居尚有几分情致，小有名气。”他自来是忌惮这位副指挥使的，此次前来也小心行事，奈何底下人做事不干净，还是露了马脚，叫他们发现了。

于是才来这尧城几日便处处受限，没少被敲打，实在是处处碰壁，昨日又出了事，如今才只得现身亲自拜会一番。

“属下一听闻大人在此，本想立即前来拜会，奈何一路奔波风尘满面，又染了风寒难以起身，不宜见人，这一好便赶忙前来拜会，有怠慢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屋中除了他和许嘉沅，就只有参砚随侍左右，此时面无表情的背手立在窗边，直直的望着他，面露鄙夷。

这李除瞧着便尖酸刻薄，短眉细眼，扁鼻薄唇，颧骨高下巴尖，耳朵小耳垂薄，毛发稀疏三白眼，张口便是公鸭嗓，细听这话中内容，更加掩耳盗铃。

个中缘由如何，不必明说，这表面功夫倒是做的很差，参砚简直想不通，严指挥使手下怎会有如此蠢笨之人，明知尧城如此紧要，也不派个妥帖的人来，派这么个蠢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来抢功劳的。

“好大的风，把锦衣卫都吹来了。”参砚轻哼一声，回头笑着对许嘉沅说，“大人，您听了半晌，觉得这曲唱的如何？”

“口不由心。”她终于是开口了，淡淡回了句。

李除登时呼吸一急，又勉力压制下来，只是笑容勉强了许多，丹凤眼一眯，拱手道：“久闻大人乃女中豪杰，风姿高才，宽和文雅，如今得见，果真是名符其实，属下得见大人，实乃人生一大幸。”

许嘉沅对这些夸赞不痒不痛，如今听了也只当是一阵风吹过，不留痕迹，侧首对参砚点头，“昨日捉到的三个密探审出来了？”

“审出来了，这可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嘛，竟是锦衣卫的人。”参砚笑意盈盈地回着话，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立在后边的人，明扬暗贬。

“要么说是真巧呢，好不容易才抓了两只老鼠，夜半鬼鬼祟祟的到处窜，以为是南越探子，谁知道竟是……锦衣卫可真是勤勉，自个的事儿办完了还要过来帮帮邻居办事儿，真真是好心肠呐……”

李除不曾听完都气得手发抖，如今听他明晃晃的讽刺，却偏偏都是事实，实在憋屈地紧。

戍军早几日已经行动了，还大获全胜，他们没能分一杯羹，后来的围剿行动几番走动可还是都插不上手，昨日终于是按耐不住，才又派了人前去军营商讨，想着再争上一争，结果那郑漳安软硬不吃还很会兜圈子，根本无从下手。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的人一出军营，又被乌衣卫的人给捉去了，只有一个小子逃回来报信——这漏网之鱼，十有八九还是他们故意放回来报信的，摆明了把他们锦衣卫的脸摔在地上踩！

偏偏真是谋划做亏心事被逮着，无可辩驳，他一时间嘴唇发抖，却吐不出一个字儿来。半晌才沉声道：“参大人好口舌，属下甘拜下风。昨日我那几个不懂事的手下冲撞了大人的人，实在是罪不容恕，还请让属下带回去，好好调教一番。”

“……冲撞？”许嘉沅忽的嗤笑，从头到尾不曾回过头看他一眼，可只听声音便听得出轻慢与从容淡静。

瞧着再瘦，再是个女子的模样，只是立在那背着手便已不怒自威，是为官者久居上位的气势。

她声音清晰微哑，颇有些雌雄莫辨，可字字穿心，“只是昨日么？自你等踏入尧城之日起，便已是冲撞。”

“属下不敢，属下乃是奉命前来协助大人的，一片忠心赤胆，大人明鉴——”心中一凛，如此一顶帽子扣下来，李除顿时躬身拱手要辩驳。

“住口！无耻之徒，你奉的谁的命？莫说是严指挥使，便是厂臣亲派来的，也须得给我一纸文书才敢走动。你无指挥使所予令牌，又无文书，也敢在乌衣卫的地盘屡次放肆，碰本使的东西，好大的胆子！”

“看在严指挥使的份上，暂不取你狗命，你若是我的手下，此时早该以死谢罪了。”她不想听任何辩驳之词，从他进入尧城开始，眼里心里也没一丝好意，如今还敢在她面前巧舌如簧。

昨日军中给了消息说他们又找上门了，她本忙着部署城中之事，懒得理这些跳梁小丑，任他们竹篮打水去。

可他们几次三番非要找郑漳安合作挖乌衣卫的消息和探子，还想伸手进尧城之中……

既然非要蹦哒，便该好好收拾一顿，才吩咐守在军营附近的人，等他们一出来走远些了便将他们一网打尽，丢到牢房里好好招呼招呼。

如今他主动送上门来，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拿下他。”

“大人明察，属下真的是奉指挥使之命前来协大人办差，不敢有一丝逾矩之意啊！”如此狂妄乖张之语，从她口中说出，生生骇的李除心中那七分轻视陡然消失了，诚惶诚恐不敢起身。

“本使看，你敢得很。”她双臂支在窗框上，意兴阑珊道，“竟敢用指挥使的名头自作主张，如此胆大妄为之徒，本使必会向严大人好好说道说道。参砚，把他押下去，好好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