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在最初相遇 第五章 沐于春雨（1）

第一峰：“那现在徐姑娘呢？”

老头：“早走了。照顾你一个多月后，说家里的生意还要赶去帮忙，便独自离开了。”

第一峰：“她……她离开了？一个人？穿过那恐怖、吓人的山谷？然后还有外头那狂暴的沙暴，而且是在冬天……”

老头：“是啊，她一个人走的。说实话，徐姑娘不仅心地好，还挺勇敢。想想，带着一个昏迷的你，一户一户去求人救你的命，心不勇敢，还真做不出来。孩子，以后，你要好好待人家。”

第一峰：“这个……唉，不知道如何说。”

老头：“那么好的姑娘，你还嫌弃人家？长得帅气一点，就能为所欲为了？我问过徐姑娘，为何要如此悉心照顾你。人家只回答了一句，凡事只求行善，若换得一人也如此对待自己一生，便足矣。那么好的姑娘，你舍得人家？”

第一峰：“但是，因为……唉，不说这个了。躺了几个月，难怪肚子饿了，您这有吃的吗？”

老头：“旁边的房子是我的睡房，后边是厨房，有剩的稀饭和萝卜干，你自己将就着点。”

第一峰：“好嘞。”便来到厨房，找来大碗，先吃了一碗稀饭，然后再装满一大碗，放上萝卜干，一边吃一边走出来。

小小的村庄，三百余户人家，被山谷包围着。没想到所谓的猛鬼山，竟是这般天堂美景。

老头：“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也有问题要问你，我们交换一下吧，免得大家相互猜测，睡都不安稳。”

第一峰：“这个……从哪问起？我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等我理顺一下。……对了，当年青涛书院掌门谢惊虹死于此毒，前几日，天外城掌门谭……应该是年前，谭掌门也死于类似此毒中。而我也中了此毒，您却对此毒了如指掌，这毒，必与您有重大牵连。前辈，不知，如何称呼您。”

老头：“在下曾静铉。”

第一峰顿时大悟：“当年的天下第一高手、宗正教的教主曾静铉前辈，便是您啊。”

曾静铉笑了笑：“原来你也听说过我的名号啊。”

第一峰：“您的传说我也是略有耳闻，武林说您练得魔功，并走火入魔，为祸武林。谭掌门向您挑战失败，然后他率领武林联盟，将您的宗正教击败并团灭，而您也从此消失于武林。原来，您藏身在此处啊。”

曾静铉：“那一战，我几乎失去了所有人，我的亲人、我的弟子。不过，你为何说是由谭掌门——就是谭尊岳率武林联盟打败我宗正教？”

第一峰：“那不是么？”

曾静铉：“谭尊岳确实是找我单挑决战，我也是险胜于他。但是，从此我与他，再无见过面。”

第一峰：“咦，与传说中的不太一样呢。”

曾静铉：“传说，传说中的我，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第一峰：“武林魔头，修炼魔功走火入魔，然后称霸武林，胁迫武林各派听命于您，然后给各个不听话的门派施予压迫。”

曾静铉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来，跟我一起走走。”说完，往不远处的如画景致走去。

第一峰跟上后说：“看来，真实与传说，并不太一致。令我惊讶、诧异，百思不得其解。”

曾静铉：“你在来之前，听说过这猛鬼山么？”

第一峰：“也是略有所闻。”

曾静铉：“你看这眼前景色，与你所听的，是否一致？”

第一峰：“没来之前，听说是万鬼之冢、极恶之地，但到了其中，眼前这一切，实是世外桃源、人间胜地。我明白您的意思，历史是由人所写，更何况传说的事，也不一定是事实。”

曾静铉：“看来，你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估计能交个朋友。”

第一峰想了想，说：“宗正教乃魔教，也是出自人口，说的人多了，也就信了。这么一想，人人说宗正教仗势迫害武林各门各派，可我却没详细听说哪一门派被欺负的事例。说您仗着功夫天下第一，便残害各路武林人士，但是回想起来，真正除了谭掌门不敌您之外，也还真找不出您害过哪位掌门的例子。看来，也许，或是真的，我们一直都生活在人言之中。”

曾静铉：“这世上，果然还有清醒之人。猛鬼山，由人起的这名，你说它是善，也罢，说是恶，也终有人信。”

第一峰：“所以善与恶、正义与邪恶，只是由人言而定，真正并没有什么界限，世上也不存在绝对的对与错。”

曾静铉：“可惜，世人多以耳朵去听世界，随大众之潮流，以为随波逐流可以自保。稍会动点脑的，用眼睛去看世界，看到什么就信什么，可惜也是笨蛋。而你懂得，用心去看这个世界，这才是聪明人。”

第一峰想了想：“如果打破所有已知的传说，重新以正常的逻辑走走。谭掌门当年与您一战，其实不为恩仇，或是有人怂恿他去挑战您，名义为杀了魔头，为武林除害。所以，他虽败于您之手，并未结下深仇大恨，您也未再见过他。怂勇者使用这手，便是借刀杀人，杀成了，利他，杀不成，也好甩锅。谭掌门失败后，那位怂恿者便有了借口集合全武林中人来对付您，加上之前各种捏造的事，武林中人必然会全力支持。最终，导致宗正教覆灭。我想，当时那个怂恿谭掌门来挑战您，随后更带着全武林中人来对付您的，除了前武林盟主白圣天，我想不到其他人。”

曾静铉：“不错，当年带队来打我的，便是白圣天那家伙。”

第一峰：“我也曾听过一个传言，说您修炼了魔功，以走火入魔为代价，大幅提升了武力，武林中一时间在争论，到底是您，还是白圣天，谁更有资格当武林盟主。看来，您在存在，让白圣天寝食难安啊，除掉您，地能确保他的武林盟主之位。这么说来，当初怂恿谭掌门去挑战您的，也必然是白圣天了。然后，他率武林中人攻打您，主帅却挂着谭掌门的名号，明显就是为了甩锅嘛，让后世人以为是谭掌门觊觎您的武林地位，而不是白圣天。这借刀杀人之计，高深啊。”

曾静铉：“名字起得如此正派，做的事又见不得人，人性本不就是如此么。”

第一峰：“所以，后来谭掌门不满为白圣天扛锅，便杀掉了白圣天。连同打败谢惊虹，当上武林盟主，以此为报复，这样，逻辑就顺了。”

曾静铉：“这是后事了。自我被联军打败，便逃到此处，不再问武林之事。”

第一峰：“这个……白圣天大概死于五年前，而您已经身在此处……有个姑娘对我说，中了毒，便来此处找你……连起来，这毒，便是您宗正教所擅使用之毒。您曾说，宗正教被联军攻击，您几乎失去所有亲人，便是尚有存活下来的后辈。我明白了，那位姑娘……谢惊虹之死，看来是您宗正教之操作了。白圣天也是不知道宗正教与青涛书院的恩怨，以为是谭掌门害死的谢惊虹，又因为谭掌门不甘为其扛锅，有铲除谭掌门之意，所以写下书信，说是谭掌门害死的谢惊虹……好吧，这样就理顺了。”

曾静铉：“俗话说人丑多作怪，人帅善用智。不错，你所中之毒，乃是我所创之毒，无色无味，中毒者平时也不会有任何发觉。此毒最大的功效，就是让习武者使用战力之后，无法正常战力，最终导致战力全失，不敌对手。毒不致人命，但会让习武之人生不如死。所以，我给这毒起了一个生猛恐怖的名字，叫初恋。”

第一峰：“名字确实……挺吓人。”

曾静铉：“以你的才智，想到是下毒者、下毒的原因，不会是难事，只是时间的问题。也正因为你中的是初恋，所以我很好奇到底你是如何游戏武林的。来，说说你的故事吧。”

第一峰身上的初恋毒已经清除了，但也因此，失去了战力，接下来的日子，依然呆在猛鬼山里慢慢训练恢复战力。这次换了血的治疗，等同于一次重生，恢复的时间很慢，但每每恢复回来的战力，似乎都有一种觉醒的新力量。

不觉，又一季的春天到来。

第一峰在小溪边运功，运到顶峰时，感觉到战力的澎湃奔涌，随手便打了一套拳。

打着打着，不知不觉，使出晴空之夏，以树枝为剑，舞到兴头，情不自禁竟潸然泪下。

曾静铉走过，并没有打扰，每个人心里，都藏着无法忘怀的记忆。

晚上，第一峰剑意中的兴致还没完全散去，脑海里依然满满的往日时光，无法安睡。

下半夜，突然感觉外关风声不正常，似乎有外人到来，当即坐起身，穿好衣服，披上御寒的外套，走出门外。

刚刚出门，迎面一名黑衣蒙面人奔来，差点撞上。

蒙面人一看到第一峰，很是吃惊：“怎么是你？”

第一峰愣了一下，很快也认出此人：“你是千里一回眸、万物皆在手！”

乌千云忙说：“我先离开，有事以后再说。”说完，赶忙要离开。

第一峰一把拉住他：“你在此处拿走了什么？”

这时，曾静铉出现在乌千云身前：“哪来的小贼，竟敢偷我东西。”

乌千云一把甩开第一峰，抱怨说：“你看你，耽搁这一下，被追上了。”

曾静铉看了一眼第一峰，便问：“你们是一伙的？”

乌千云举起手中锦布包的卷轴，对曾静铉说：“这玩意，当年此人也出钱让我寻找来的。”

第一峰也是一惊：“没想到竟在此处。”

曾静铉：“原来是内贼，我有点小看你了。”

第一峰：“曾前辈莫要误会，我不是为此物而来的。”

乌千云：“到此时，没什么可说的了，你想要此物，便不能让这老头抓到我。”说完，一发力，施展腾力，绕过曾静铉往山谷外奔去。

曾静铉也不简单，一闪身，逼着乌千云追到身前。

刚要拿住乌千云，突然一股掌力从侧边打来，急忙防御。啪的一声，退出数步。

逼退他的正是第一峰，第一峰不等停下，脚步一蹬，一股气流荡起，正扫过乌千云手上，将卷轴荡开。

乌千云刚要发力往外跑，手中卷轴飞起，无奈停下脚步，跃起身要把卷轴抓住。

第一峰和曾静铉左右同时发动攻势，逼退乌千云，然后同时去抢卷轴，啪的一声，卷轴又被高高荡起。

曾静铉怒指第一峰：“我救了你，你却要图我的东西。”

第一峰：“我无故中你发明的毒，你救我本不应该么。这物我先过一眼，必将奉还。”

曾静铉：“你想多了，此物一旦出江湖，必然一番腥风血雨。”

第一峰：“所以我更有意观之。”说完，便要去抢卷轴。曾静铉也不肯放弃，第一峰无奈，便展开攻势，想先逼开曾静铉。

看着第一峰的攻势凶猛，曾静铉无奈只能硬接下来。两人一接手，便激战四五十回合，不分胜负。

第一峰越战越勇，战力澎湃着源源递上不绝的力量，兴起时，干脆直接开启潜神之瞳，火力全开。

又过十来回合，曾静铉的局面已然被动，但第一峰步步紧逼丝毫不让，便也打开玄魔之血。

第一峰的疯狂进攻中，曾静铉挥掌迎来，两人互拆互切，各种擒拿和反擒拿。就在两人臂膀相碰一刻，第一峰突然感觉血气沸腾起来，大时的战力开始向外奔涌而出。每次与曾静铉有对碰，战力就大量外泄。不止与其有对碰，就算是自己攻向前，战力也会向着曾静铉奔泄而去。当即，他便明白了，这玄魔之血，不过一种吸食战力的高级战法。当即战力一收，曾静铉吸了个空，心下一惊。眼看第一峰又一拳打来，便迎上前以掌相迎，再度要吸第一峰的战力。结果东西没吸着，被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被击退数步。

曾静铉缓下来，看第一峰又要攻上来，忙说：“停下，不打啦！”

第一峰：“才刚有兴致，怎么不玩了？”

曾静铉指着外头：“你的朋友已经拿到东西离开了。”

第一峰回头看一眼，果然不见乌千云和卷轴，然后笑笑：“外头那沙暴，他不一定走得快。”

曾静铉：“我都快九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能跟你玩命？你的战力收放自如，我自认不敌。江湖果然后浪推前浪，前浪终究都会被拍死在沙滩上。世间可笑的是远古吹，唯有精神可鉴，但技巧、能力都在不停进化、升级的。当年我这玄魔之血，也算有过独领武林风骚，如今也要退出历史舞台了。”

第一峰：“所谓一代魔功，不过如此，哪有传说的中鬼神那么可怕。”

曾静铉笑了笑：“话都是由人说的，世人谁不说自己是正义，不与自己为群者皆是邪恶。重要的，不是别人说你是什么，而是你自己去做什么。”

第一峰：“我比谁都明白，不管自己做了什么，做了多少，所有人，只在乎自己。”

曾静铉：“听我一言，抢回卷轴后，上边的东西你看一眼便好，然后立即消毁。有些东西，绝不能重出江湖。”

第一峰：“若是如此危险，我必然不会让其流传于世。”说完，便追出山谷。

直到第一峰消失在山谷的尽头，曾静铉才露出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