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遮日 第十章 妈妈不在

暑假，妈妈带着吴育春去找爸爸了。家里还剩下含笑、子安、慧华和外婆。六月天气很炎热，含笑和外婆为了赶阴凉，很早就起床了。天空还闪烁着星星，空气还是冰凉冰凉的，黑黢黢的环境，含笑总感觉背后有人。外婆和含笑一起抬着化肥，到地里去施肥。外婆家这块地，分到了很远的山上。天还很黑，含笑和外婆凭借着对道路的熟悉感，慢慢的走在路上。含笑和外婆来到地里，绿油油的嫩草尖尖，上面还挂满了露珠，将豆子苗淹没在草海里。

到了地方，外婆和含笑一起，用手拔着这些草。因为这些草长得比较高，手刚好能抓到草根，连根拔起就能有很久的时间不需要除草。将拔起来的草放在埂子上，这样太阳就能把草晒死。有时候这些草里面混着一些菟丝草，长着一些尖尖细细的刺，一不小心就会将手划出红印子，但是含笑和外婆根本不会顾及这一点小小的伤害。

到了早上8、9点的样子，被太阳晒到的地方，感觉已经有灼痛感了，大粒大粒的汗珠顺着发尖，顺着鼻尖，滴落在土地上。含笑抬头看看，一大片土地，只完成了一小半，外婆就在不远处努力的干着，含笑舔了舔干了的唇，丝毫没有慢下来拔草的速度。

不一会，外婆就停下了除草的动作，叫含笑除草，自己去河边打水，和肥料混合一下，然后给豆子施肥。现在的时间差不多该施肥了，不然到时候阳光太过于猛烈，肥料容易将豆子烫死。早早结束就可以早点回去，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等着吃饭，剩下的一些，准备等下午阳光过去一点再来。

走在回家的路上，已经有李子长大了一点点，遮出一片树荫。叮咚的泉水从山涧流淌向小河。山泉眼中间有一个用草打成的结，说明这里的水是用来解渴的，没有毒。含香和外婆舀一点水喝，洗一洗脸，洗一洗脚丫子，感觉整个人都很清爽，然后再回家。走过没有树荫的地方，含笑感觉阳光照到的地方，都发出滋滋的声音。那强烈的光线，像箭一样射向大地。

回到家，含笑先把门打开，之间子安带着慧华，在堂闲间玩耍，原来她们已经醒了呀。含笑先拿一个苹果，切成两半，给子安和慧华充饥，然后和外婆一起打一点水，再洗洗脸，给自己降温。外婆将锅洗一洗，洗一洗米准备下锅，含笑就在灶堂生火，准备做饭。

妈妈不在家，含笑就承担了妈妈的工作。吃完饭，将饭碗洗了，餐桌收拾了，然后哄两个妹妹睡午觉。中午，等孩子们睡着了，外婆也睡着了。含笑悄悄地起床，去房间看电视。那个时候流行地电视特别多，像《风云》，《射雕英雄传》……每次暑假档必放地还有《西游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也渐渐地斜了下去，中午的闷热也在一点点地散去。含笑正沉浸在电视剧中，外婆突然上来把电视机的电线拔掉了，并且开口骂到：“没爹娘教的东西，大中午的看电视，把电费看掉……”含笑吓坏了，马上从椅子上起来，手足无措的看着外婆，没有反驳外婆，任由外婆骂着。外婆却越骂越激动，一只手蹿着拳头，一只脚蹬地，另一只手拍一下大腿，再指一下含笑。这样骂完了却似乎还没有解气，跑到了村子里，看到有人的地方就骂含笑看电视，骂含笑的妈妈自己出去逍遥，孩子留给她带……

原来事情是因为刚刚收电费的工人来过了，上个月家里用了20元的电费。含笑不知道平时用多少电费，但是家里确实是很省电的，就算天黑了，也是不舍得开灯，之前妈妈在，都会晚上带着含笑她们看电视，电费生活费妈妈会给，但是妈妈现在出去了。

天慢慢暗了下来，外婆总算是出完了这口恶气。用斜眼恶狠狠的刮着含笑，然后叫含笑和她抬着肥料再去地里收拾杂草。含笑肩上抬着单子，但是却不敢看人，感觉所有人的眼光都在看着自己。出门前，含笑把冷饭放在了小凳子上，嘱咐子安，如果饿了，就先吃一点冷饭，中午的冷菜还在桌子上，也是可以吃的。

小小的子安现在还够不到灶台，所以不用承担做饭的职责，但是这一切都压在了含笑的身上。等晚上回来的时候，星光布满了天空，已经有蝉鸣声咿呀。到了家里，还是没有停歇的时候，要马不停蹄的准备猪食，鹅食，还要做饭，给两个小朋友充饥……

一天都很充实。但是弥漫着紧张的情绪。晚上，外婆翻了一个身，就跟含笑说：“明天都给你们送回去，天天住在这里干嘛，外甥外甥就是外人，住在这里米都给你们吃完了，你妈妈又没有放钱，叫我养我是不会养的……”

含笑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此刻，小小的心或许是在害怕被抛弃吧。

第二天，天微微亮，外婆特意没有去地里，而是等有大巴车的时间。把孩子们叫起来，吃了早饭，叫孩子们一起去等大巴，然后把含笑她们带回去。含笑很无奈，但是没有办法，只能跟在外婆的屁股后面，踏上回家的路。

大巴车很大，车上的乘务员阿姨认识妈妈，就问外婆要去哪里，外婆就说带孩子回自己家。外婆家在绍兴，含笑家在宁波，城际大巴每天就4个班次，错过就没有了。在车上，子安好像懂一点事情了，一点也不哭不闹，哄着慧华。慧华还是不怎么爱说话，就这样过了很久，穿过了很多的大山，沿着水泥路开了很久，终于到了含笑家。

含笑对于这个家的根本就没有印象。从小她就在宁波城里长大，后来有了弟弟妹妹，就住在外婆家。这是什么样一个地方呢？村口就隐在马路边，要经过很长一段路才能到村子里面。村子里看起来也就60户人家，都是中老年人了。大白天的也不出去工作，都聚集在树荫地下打麻将。

原来这个县市是出了名的懒。以前生产队包产到户的时候，就将国家发的种子几天吃掉，等到每个月就领取国家发的救济粮。那个时候大家肚子里面都没有油水，一顿饭一个壮汉可以吃5碗干米饭，大人小孩都这么吃，没有一户人家想着勤俭持家。客人来了，也没有板凳，就是坐床沿。冬天去做客，那就是八仙桌麻将、牌九、扑克安排，桌子底下就一个火盆。

后来含笑的爸爸学了建筑的手艺，去宁波承包工程，就呼啦啦一堆人跟着含笑爸爸吃饭，就指望着含笑的爸爸赚钱。但是大家好像都是没心没肺，跟着含笑的爸爸赚钱，却也只是想着使劲往爸爸身上赚钱，凡是都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出门三天两头的吵架，不是因为活比别人多了，就是吃菜的时候少吃了一口，再或者每天出去嫖嫖赌赌，月底却还想着回来工地问含笑爸爸要钱，或者是含笑爸爸开玩笑说了一句，就会提起板凳砸人。

就这样一个穷山僻壤，能有什么良人。这本就是一个土匪窝。这里是老蒋的故乡，就算没有老蒋，这里群山环绕，世代都是土匪。现在村子里面的奶奶，小的时候就是吃过人心的。据说很好吃。

外婆领着含笑到了含笑家祖宅。因为外婆也没有通知含笑爸爸妈妈，只是私自送回来，家里也没有其他人在，大门紧锁。这是个木制的房子，一共有三件，前面还有一件茅草房，用来堆柴。泛白的柱子上，都是一个个的虫眼，房梁将柱子都压弯了。村子周围都是绿油油的竹子，村边有一条小河，潺潺的流着。

隔壁就是一家小店，小店里有座机，外婆就拜托隔壁给妈妈打电话。小店主任和妈妈是好朋友，她家老公就在含笑爸爸手下工作。她给妈妈打了电话，告诉妈妈外婆将含笑她们带回家了。具体说了什么，含笑也不知道，总之外婆将含笑她们留在了老宅子，自己赶车回去了。

中午大家都没有吃饭，村子里面飘出了饭香，含笑带着妹妹们玩着门口的树枝。小店老板娘告诉含笑，让她耐心的等一下，含笑的爷爷会回来。含笑真的很心酸，但是不能哭，她是姐姐。还好身上还揣着5块钱，在隔壁小店买了小面包，先充饥。

过了很久，太阳都快落山了，从外面走近一个老头子。路过小店的时候，老板娘帮忙做了介绍。

这就是爷爷吗？瘦瘦小小，满头白发像杂草一样，穿着脏兮兮的藏蓝色的衣服，裤子的裤脚都破了，上面还打了补丁。一双浑浊的眼睛，像干柴一样的双手，黑黑的皱皱的皮肤，背上别着一把柴刀。

含笑赶紧拉着妹妹们跟在爷爷的背后。爷爷什么话也没说，打开了房间的门。含笑跟在后面，门一打开，就闻到了一股臭味。很微渺的臭味，像是东西馊了，又像是动物的粪便。

含笑跟着爷爷，看到他将灶上的锅盖掀开，看到白花花一大坨肉放在蒸笼上面，边上已经生蛆了。掀开蒸笼，下面是很多脏兮兮的碗，看来是吃了一直没有洗。看到爷爷将挂在房梁上的饭蒌拿下来，看到里面满满的大米饭，能看出来分好多次放进去的，也是烂掉了很多。原来刚刚奇怪的味道来自这里啊。子安却忍不了，直接大叫着：“太臭了，像乞丐一样，我要回家。”

爷爷似乎也是想到家里没有吃的，然后就跟爷爷的弟弟说了这个事情，晚上，含笑和妹妹在小爷爷家吃的饭，睡得觉。

第二天，爷爷来领走含笑和妹妹们，然后挑了一筐红薯，拿了一点钱，把含笑她们送回了外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