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剑 第八章 借快马一匹

她又解释：“二十年前，太阳山绝岭，你和我先父那一战，别人不知道，我知道。”

老马夫的手握紧。

唐秋月道：“那一战你败在先父剑下，这二十年来，你对秋月剑法一定研究得很透彻，因为你一直都想找机会复仇！”

老马夫忽然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令尊死得太早了些。”

唐秋月道：“就因为你对秋月剑法研究得很透彻，所以你才知道，十三剑外，还有第十四剑，所以你才能想得出刚才那一招破法。”

她叹了口气，道：“除了你之外，世上只怕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老马夫并不否认。

唐秋月道：“薛嫣然无论逃到哪里，都逃不过独孤星的手掌，当然也是因为你。”

老马夫道：“哦？”

唐秋月道：“万里无形独孤飞云追捕搜索的本事，二十年前，江湖中就已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老马夫淡淡道：“你知道的事好像真不少。”

唐秋月道：“的确不少！”

老马夫眼睛里忽又射出如剑般的寒光，道：“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要忽然失踪的？失踪后为什么还要屈身为奴，做独孤星的马夫？”

唐秋月淡淡道：“这些事我不必知道。”

这些事她的确不必知道，因为这是别人的秘密，别人的隐私。可是她也并不是不知道。

——兄弟间的斗争，叔嫂间的私情，一时的失足，百年的遗恨。

这本就是一些巨大家族中常有的悲剧，并不只发生在独孤世家。只不过他们辉煌的声名和光彩，足以炫乱世人的眼睛，让别人看不见这些丑陋而悲惨的事。

——独孤飞云昔年的失踪，是不是因为他大嫂间的私情？

——他失踪后，再悄悄回来，宁愿屈身为奴，做独孤星的马夫，为的是什么？

——难道独孤星就是他因为这段孽缘而生下的儿子？

这些事唐秋月都不愿猜测。因为这是别人的隐私，她不必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老马夫还在看着她，用那双已不再衰老疲倦的眼睛看着她。唐秋月并没有逃避她的目光。

一个人若是问心无愧，就不必逃避，不管什么都不必逃避。老马夫忽然问了句很奇怪的话。

他问：“你现在姓什么？”

唐秋月道：“唐，唐朝的唐。”

老马夫道：“你就是唐秋月？”

唐秋月道：“是。”

老马夫道：“你真是你老子的女儿？”

唐秋月道：“是！”

这几句话不但问得奇怪，问得莫名其妙，回答的人也同样莫名其妙。问的本来就是废话。

废话本来是用不着回答的，可是唐秋月却不能不回答。因为她知道这些话并不是废话，老马夫下面说的一句也不会是废话。

他说：“你既然是你老子的女儿，我就本该杀了你的！”

唐秋月没有开口。

她了解这老人的心情，在江湖人心目中，失败的耻辱，就是种永难忘怀的仇恨。

仇恨就一定要报复。

老马夫道：“刚才我就想要用你自己的剑法杀了你！”

他长长叹息，又道：“只可惜独孤星的出手太软，你那一剑的变化又太可怕。”

唐秋月道：“她他的出手并不软，只不过他对自己已失去信心。”

唐秋月道：“我那一剑用得并不纯熟，所以刚才出手的若是你，我很可能已死在你的剑下。”

老马夫也承认，那流浪汉的确看得很准。

——他究竟是什么人？

风尘中的奇人异士本就多得很，人家既不愿暴露身分，你又何苦一定要去追究？

唐秋月道：“现在……”

老马夫道：“现在已不同了！”

唐秋月道：“有什么不同？”

老马夫道：“现在你对自己用的那一剑已有了信心，我已破不了。”

唐秋月道：“你可以试试。”

老马夫道：“不必。”

唐秋月道：“不必？”

老马夫道：“有些事你不必知道，有些事我也不必再试。”

他不等唐秋月开口，又道：“二十年前，我败在你父剑下，二十年后，独孤星败在你剑下，何必再试？”

他说得虽平淡，声音中却带着无尽伤感。

唐秋月也明白她他的意思。他所感伤的，也许并不是昔年的那一战，而是今日的失败。

因为她他终于发觉连自己的儿子都比不上别人的传人。

这才是真正的失败，彻底的失败，这种失败是绝对无法挽救的。

他就算杀了别人的女儿又有什么用？

老马夫缓缓道：“独孤氏今日已败，独孤家的人你不妨随便带走一个。”

他已准备要唐秋月带走薛嫣然。

他已不想再要这种媳妇。

唐秋月道：“我并不想带走任何人。”

老马夫道：“你真的不想？”

唐秋月摇摇头，道：“但我却想要……”

老马夫的瞳孔收缩，道：“你就算想要我的头颅，我也可以给你！”

唐秋月笑了笑，道：“我只不过想要一匹马，快马！”

果然是快马。

唐秋月打马狂奔，对这匹万中选一的快马，并没有一点珍惜。

对自己的体力她也不再珍惜。对这一战，她已完全没有把握，没有希望，因为她知道没有人能破岳春花那一剑。

绝没有！

她只希望能在谢小玉之前赶到绿水湖。

绿水湖在观日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