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剑 第四十八章 先生留步

慕容大先生轻轻叹息，道：“你以为刚才真的是我救了她？”

裘千尺怒道：“难道不是？”

慕容大先生道：“我救的不是她，是你，刚才你那一剑出手，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苦笑，又接着道：“就算我也忘恩负义，与你同时出手，也未必能伤得了她毫发。”

裘千尺的怒气已变为惊讶。

他知道他这朋友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却忍不住道：“刚才我们双剑夹击，已成了天地交泰之势，她还有法子能破得了？”

慕容大先生道：“她有。”

他脸上竟露出了尊敬之色：“世上只有她一个人，只有一种法子。”

裘千尺面容骤然变色，道：“天地俱焚？”

慕容大先生道：“不错，地破天惊，天地俱焚。”

裘千尺失声道：“难道她就是那个人？”

慕容大先生道：“她就是。”

裘千尺先生踉跄后退，仿佛已连站都站不住了。

慕容大先生道：“我生平只做了一件罪无可赦的事，若不是一个人替我保守了秘密，我也早就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裘千尺道：“她也就是这个人？”

慕容大先生道：“是的。”

他慢慢的接着道：“已是多年前的往事了，这些年来，我也曾见过她，可是她却从未给过我说话的机会，从未听我说完过一句话，现在……”

现在他这句话也没有说完。

突然间，一道寒光无声无息的飞来，一截三尺长的断刀，已钉入了他的背。

鲜血溅出，慕容大先生倒下去时，辣手书生仿佛正在微笑。

出手的人却不是他。出手的人没有笑，这少年平时脸上总是带着种很可爱的微笑，现在却没有笑。

看见他出手，大老板先吃了一惊，春花也吃了一惊。

裘千尺不但吃惊，而且愤怒，厉声道：“这个人是谁？”

这少年道：“我叫小弟。”

他慢慢的走过来：“我只不过是个既没有名，也没有用的小孩子而已，像你们这样的大英雄、大剑客，当然不会杀我的。”

裘千尺怒道：“杀人者死，不管是谁杀了人都一样。”

他已拾起了他的剑。

小弟却还是面不改色，悠然道：“只有我不一样，我知道你绝不会杀我的。”

裘千尺的剑已在握，忍不住问：“为什么？”

小弟道：“因为只要你一出手，就一定有人会替我杀了你！”

他在看着春花，眼色很奇怪。

春花也忍不住问：“谁会替你杀她？”

小弟道：“当然是你。”

春花道：“我为什么要替你杀人？”

小弟道：“因为我虽然既没有名，也没有用，却有个很好的母亲，而且跟你熟得很！”

春花的脸色变了：“难道你母亲就是……就是……”

她的声音嘶哑，她已说不出那个名字，那个她一直都想忘记，却又永远忘不了的名字。

小弟替她说了出来。

“家母就是江南慕容世家的大小姐，慕容大先生的小师妹……”

辣手书生面带微笑，又替她说了下去：“这位大小姐的芳名，就叫做司徒玉霜。”

春花的手冰冷，直冷入骨髓。

小弟看着她，淡淡道：“家母再三嘱咐我，若有人敢在外面胡言乱语，毁坏慕容世家的名声，就算我不杀他，你也不会答应的，何况这位慕容大先生本就是慕容家的门人，我这么做，只不过是替家母清理门户而已。”

春花用力握紧双拳，道：“你母亲几时做了慕容家的执法掌门！”

小弟道：“还没有多久。”

春花道：“她为什么不将你留在身旁？”

小弟叹了口气，道：“因为我是个见不得人的孩子，根本没资格进慕容家的门，只有寄人离下，做一个低三下四的。”

春花的脸色又变了，眼睛里又充满了痛苦和悲愤，过了很久，才轻轻的问：“你今年已有多大年纪？”

小弟道：“我今年才十五。”

大老板又吃了一惊，无论谁都看不出这少年才只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

小弟道：“我知道别人一定看不出我今年才只有十五岁，就好像别人也看不出这位慕容大先生今年才三十五一样。”

他忽然笑了笑，笑容显得很凄凉：“这也许只不过因为我的日子比别人家的孩子过得苦些，所以长得也就比别人快些。”

痛苦的经验确实本就最容易令孩子们成熟长大。

裘千尺看着他，又看看春花，忽然跺了跺脚，抱起他朋友的尸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大老板知道他这一走，自己只怕也得走了，忍不住道：“二先生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