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剑 第四十七章 原是旧相识

这句话竟是对春花说的，看来他们不但认得，而且还是多年的老友。

慕容大先生又道：“这些年来，你日子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什么病痛？”

多年不见的朋友，忽然重聚，当然要互问安好，这本来是句很普通的话。可是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又仿佛充满了痛苦和怨毒。春花的双拳紧握，非但不开口，也不回头。

慕容大先生道：“我既然已认出了你，你为什么还不肯回头，让我看看你？”

春花忽然也长长叹息，道：“你既然已认出了我，又何必再看？”

慕容大先生道：“那么你至少也该看看我已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的声音虽然说得很轻，却偏偏又像是在嘶声呐喊。

春花终于回过头，一回过头，她的脸色就变了。站在她面前的，只不过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而已，并没有什么奇特可怖的地方。可是春花脸上的表情，却远比忽然看见洪荒怪兽还吃惊。

慕容大先生又笑了，笑得更奇怪：“你看我是不是已变得很多？”

春花想说话，却没有声音发出。

慕容大先生道：“我们若是在路上偶然相逢，你只怕已不会认得出我来。”

他忽然转过脸，去问大老板：“你是不是在奇怪，她看见我为什么会如此吃惊？”

大老板只有点头，他实在猜不透这两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慕容大先生又问道：“你看她已有多大年纪？”

大老板看着春花，迟疑着道：“二十出头，不到三十。”

慕容大先生道：“我呢？”

大老板看着他满头苍苍白发，和脸上的皱纹，心里虽然想少说几岁，也不能说得太少。

慕容大先生道：“你看我是不是已有六十左右？”

大老板道：“阁下应该六十不到，看起来也只有五十三四。”

慕容大先生忽然大笑。

就好像从来也没有听过比这更可笑的事，但是他的笑声听来却又偏偏连一点笑意都没有，甚至有几分像是在哭。

大老板看看他，再看看春花：“难道我全都猜错了？”

春花终于长长吐出口气，道：“我是属虎的，今年整整三十有二。”

大老板道：“他呢？”

春花道：“他只比我大三岁。”

大老板吃惊的看着他，无论谁都绝对看不出这个人今年才三十五：“他为什么老得如此快？”

春花道：“因为仇恨。”

太深的仇恨，就正如太深的悲伤一样，总是会令人特别容易衰老。

大老板也明白这道理，却又忍不住问：“什么仇怨需用这么大心力？”

春花道：“他恨的就是我！”

大老板也长长吐出口气，道：“恨你？”

春花道：“因为我曾经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可是我却跟人私奔了！”

她脸上又变得全无表情，淡淡的接着道：“我本是新婚的新娘子，却跟来贺喜的恩客私奔了。”

大老板道：“因为你也爱上了那个人？”

春花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却冷冷道：“就在我跟那男人私奔后的第二天，就没那男人甩了。”

大老板道：“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春花道：“因为高兴！”

大老板道：“就因为高兴，不管什么事你都做得出？”

春花道：“是的！”

大老板又长长吐出口气，道：“我算明白了，你们都是疯子。”

春花道：“明白了就好”

大老板道：“他刚才不杀你，只因为他不想让你死得太快，他要让你也像他一样，受尽折磨慢慢的死。”

慕容大先生的笑声已停顿，忽然大吼：“放你妈的屁！”

大老板怔住。

慕容大先生握紧双拳，盯着春花，一字字道：“我一定要你看看我，只因为我一定要你明白一件事。”

春花在听。

慕容大先生道：“我恨的不是你，是我自己，所以我才会将自己折磨成这样子。”

春花沉默着，终于慢慢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慕容大先生道：“你真的明白？”

春花道：“真的！”

慕容大先生道：“你能原谅我？”

春花道：“我……我早原谅你了。”

慕容大先生也长长吐出口气，好像已将肩上压着的一副千斤担放了下来。

然后他就跪了下去，跪在春花面前，喃喃道：“谢谢你，谢谢你……”

裘千尺先生一直在吃惊的看着他，忍不住怒吼：“她新婚之夜跟人跑了，又被始乱终弃，你反而求她原谅你，反而要谢谢她，你……你……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一剑杀了她？”

刚才他的剑已在动，已有了出手的机会，他看得出春花已经被他说的话分了心，却想不到他的朋友反而出手救了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