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流离 第十八章 青芜

四月末，徐志磨的新月社终于定址在了燕京大学边上的一个胡同里。

在这里，徐志磨将新月社安置了进来，创办《现代诗评》，另外也再次居住。

这里毗邻就任教学的燕京大学，走过去约莫十来分钟的时间。

这就很合适了。

忙活了这么许多天，徐志磨终于闲了下来，也因此想起了之前跟林徽茵约定的诗会。

不如趁着这次乔迁之喜，办一场？

唔，再多请几位相熟的文坛朋友一起，大家热闹热闹。

想到就去做，徐大诗人一贯如此。

再次登门，徐志磨的心态平稳了一些，不过想到即将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儿，心中的那种热情和冲动便又有了再度萌发的征兆。

虽然上一次来，他便发现林徽茵变了，不再像当初在英国的时候，那么心有灵犀，见不到女孩崇拜而爱慕的眼神，反而是平静的对视，让徐志磨明白，林徽茵成长了，现在的她才是一代才女应该有的样子。

想到这，徐志磨不禁心中一叹，对于这种变化，说不清楚该喜还是该愁了。

对于女孩的成长，徐志磨是发自内心的欣喜，但愁的也是如此，长成之后的林徽茵，该怎么样才能打动她的芳心呢？

这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徐志磨发现自己更有动力了。不同于当初略显稚嫩懵懂的女孩，如今的林徽茵，全身上下弥漫着知性以及徐志磨从未想过会在她身上出现的大气。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一个人的气质和样貌随着年龄的变化而变化，但性格很难，否则就不会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古话了。但自上回重遇林徽茵时，徐志磨便突然发现，原本略有些小心气的林徽茵变的大气爽朗了起来，那种有别于江南水乡姑娘的胸怀，着实震惊了徐志磨。

这也不免让他心中不断猜测，在这两年间，林徽茵究竟经历了什么？

“小茹姑娘！”

看着跨出门来的丫头，徐志磨流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笑容中的亲切和善溢于言表。

小茹莫名的看了眼他，觉得他此刻的笑容有点眼熟，突然，小茹想了起来，这似乎是在模范那位先生，但差的有点远啊。

聪明伶俐的小茹早就看出来这位徐先生对自己小姐的心思，不过看着他略显刻意的温和笑容，摇了摇头，真心不看好这一位。

“徐先生来了啊，小姐外出了，还未归家，请先生稍坐片刻。”

小茹抿了抿嘴角笑着说道。

看着小丫鬟说完再度往外行去，徐志磨摸了摸脸，总觉得这次归国后自己的魅力下降了不少啊。

“小茹姑娘这是要外出？”

面对疑问，小茹随口说了句：“我去取个信件！”

信件？

谁的信？

又是谁写的信？

这些疑问中，徐志磨突然想起上一次过来所见的情景，林徽茵收到一封信后，表情明显的变化。

想到这，徐志磨哪里还坐得住？

慢慢起身，往后院缓步行去。

一边伺候的下人知晓这是自家老爷的学生，与小姐也有旧。

嘴巴抽动了会，终究未出声阻拦，眼看徐志磨身影走远了，便跺了跺脚紧随其后。

只是心中牢骚着：这人看着文质彬彬的，怎么这么莽撞。主人家不在，便自己往后院去了，哪有这样做客的道理？或者是真把林府当做自己家了？

林府占地不小，中庭是一座大约50见方的花园。穿过花园往东行去，一条逼仄的绿荫小径走到底，豁然开朗。原来是一座独立的院落出现在徐志磨眼前。

记得上次来访，林长明带着他参观林府的时候，还真没来过此处。再度大量了下，徐志磨发现这座庭院植物繁茂比之花园更甚，特别是青绿色的植被，看似杂乱无章，但以徐志磨的眼光看去，却更加符合自然之道。

很明显，这是一个高手。

徐志磨虽然不是此道高手，但文人的直觉告诉他，这布置极为自然和协调，虽然未见人为的痕迹，但也绝对不是自然生长而成的。

走到近前，抬头看去，青芜院三个字映入眼帘。

这三个字，行云如水，却暗含锋芒，其蕴含的精气神与大门处的‘林府’二字颇有神似之处，以徐志磨观之，大概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但奇怪的是，这些字却不是老师的手笔。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不是林府主人林长明，又有谁能在林府提字？

这座青芜院究竟是何人所居？

看着小心翼翼进出青芜院大门的仆役，徐志磨好奇的问道：“府上有客？”

一直跟在徐志磨身后的下人回到：“回徐先生，今日俯中除了先生，便再无其他客人。”

“啊，那这？”徐志磨指着进出打扫青芜院的仆役，瞪着双眼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下人，就差再问：你当我瞎吗？

似乎感觉到了徐志磨的不满情绪，阿吉无奈说道：“这青芜院小姐吩咐下来，每日都有人打扫。”

每日都打扫，却又无客至！

徽因，你在等待什么？

回到客厅，茶已经凉了，但徐志磨的心中却依然不能平静下来。

这一刻，他清晰的发觉，他跟林徽茵之间的距离变的遥远了起来。

青芜！青芜！！

半晌，一脸恬静的林徽茵从门外进来，见到端坐的徐志磨，好奇道：“志磨兄怎么有空来？”

徐志磨抬起头，深深的看了眼林徽茵，“哦，前些时日不是约好了嘛，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找些朋友一起聚聚，所以特来邀请你啊。而且，我这第一站就来府上咯，这个面子，不知道徽因给不给呢？”

说完，徐志磨眼光灼灼的盯着林徽茵，但让他失望的是，女孩似乎未能听懂他潜藏在话头中的意思。

脸色如常的林徽茵，微微一笑：“那我真是荣幸之至咯！”

虽然嘴上说着荣幸，但徐志磨并未在其脸上看出分毫异样的表情。

心中失望之下，徐志磨脸色稍显黯然。

正在这时，小茹一蹦一跳的从门外蹦了进来，手中还抓着一封信件。

随着那份暗黄色的信件出现在林徽茵的视线内，原本淡然恬静的女孩瞬间不翼而飞。急不可耐的夺过小茹手中的信件，轻柔的撕开。

展开信纸，在阳光投射之下，徐志磨看到了信中的内容：陌上花开！

这四个字，笔力雄浑，笔锋却婉转中充满了柔情，横竖撇捺间，一条乡间小路隐约浮现，一道人影如同墨水背着夕阳正缓缓归来。

字里行间演化一方至境，这是徐志磨从未遇到过的，也只有在古籍记载之中一鳞半爪间方有体现。

这字与那青芜院提字如出一辙啊。

仅有的四句话，再无其他，连署名都没有。

可仅仅是这四个字，竟然让林徽茵情绪再度激荡开来。

相思映只影，灵犀两相传！

他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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