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流离 第十七章 逆天

对于顾城的失态，似乎都在老和尚意料之内。至于原因，他心中清楚，当年的事情，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即便是顾城行走天涯这么多年，依然无法找到那处能令他心安之所。毕竟幼年之时亲眼见到至亲身死，此后一生无牵无挂。老和尚是看着顾城就像是孤魂一般漂泊了这么多年。

别说是顾城了，即便是遁入空门多年的他，每每想起当年顾小曼之死，心中依然久久不能平静。

甚至是在那之后，老和尚便多年不再踏足北平。

似乎是刚刚反应过来，顾城对着陆晓曼温和一笑，此刻的他，眼神恢复如初，对着陆晓曼温声道：“抱歉，走神了，没吓到你吧。”

陆晓曼收敛心中的疑惑，笑着摇了摇头。

她这辈子，没见过如此复杂的眼神。

说不疑惑那是假的。

陆晓曼虽然聪慧，但毕竟阅历还是稍显浅薄。不过心中的疑惑她并未显露出来，而是深藏心底。

虽然她已经结了婚，但这并不代表她长大了。

一个人想要长大，到底还是需要自己去承受一些东西的。

若是能够度过，自然一切更好。

若是就此沉沦，从而一蹶不振，那也只能是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关。

成年人的世界，本身就不容易。

经历风雨，何来彩虹漫天。

看了眼孟晓冬，顾城温声道：“小冬，听说你已经跟你爹登台了，恭喜啊。”

听到顾城的话，孟晓冬眯起月牙般的眼眸：“青辞哥哥，那你会来看我的戏吗？”

“有时间的话，会去的。”

这个回答，女孩并不满意。

不同于陆晓曼，孟晓冬自幼便随着父亲在戏院中打杂，见识不说广博，但明显的托词还是一听就懂的。

于是，撅着嘴的女孩眼眸微睁的看着顾城：“青辞哥哥，你这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一定要来看我的戏，不可以爽约哦！”

说着，女孩伸出尾指，“我们拉钩！”

顾城微微一怔，拉钩可还行？

这是多么久远之前的记忆了，第一世吧。

哭笑不得的顾城：“好好好，我们拉钩！”

说完，伸出修长的手指与孟晓冬的葱葱玉指一勾：“一言为定！”

谁知孟晓冬眼珠子一转，得寸进尺道：“要不，青辞哥哥来一趟上海呗，三日后，我有一场戏要登台哦，刚好青辞哥哥就可以直接履约了，你看，这不就刚刚好吗？”

这一刻的孟晓冬，巧笑嫣兮，笑的跟只白毛小狐狸似的。

顾城白了她一眼，忍不住抬手一个爆栗，敲在女孩光洁的额头上，“长得这么美，想的就不要太美了吧，不合适。”

闻言，孟晓冬脸色一怔，脑门上的爆栗也不痛了，脑海中只余一个年头在不停的盘旋着：他在夸我美！

一旁的陆晓曼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也是这一笑，吸引了顾城的注意，这一笑，百媚生！

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

而毫无疑问，不论是两年前初见的林徽茵还是此间落座于他身旁的陆晓曼和孟晓冬，不论皮相还是骨相都不落凡俗。在这几世轮回中所见之人中，亦属上品。

而在他数世轮回间所见之人中，一身风骨相似者唯有那一世的李莫愁以及后来的名妓李师师了。

没错，就是那位青春年少之时，不堪古墓的冷清，羡慕尘世的繁华，偷偷潜入红尘，最后被一个负心薄幸人误其一生的李莫愁。

就连一旁几已问道的弘一法师亦是嘴角含笑。

见状，顾城对着老和尚轻声说道：“接下来，我会路过天津，并且去见汝妻一面。”

陆晓曼好奇的竖起耳朵，在一个出家人面前提他出家前的妻子，合适吗？

眼见老和尚并无多言，顾城继续说道：“不久前，我曾算下一卦，卦象显示汝妻即将病入膏肓，药石无灵。”

闻言，弘一法师，嘴角微微抽动：“生死有命！”

顾城沉着脸，缓缓摇头：“你知道的，我这一生，最不信的就是命，既然天道要她死，我便要她活。”

“你这又是何必呢？我知你医术通神，但这般的逆天改命，你终将付出代价的。”弘一法师脸色沉凝的说道。

“哈哈，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但偏偏擅长算卦之人，均是想要算尽天机，甚至妄改天机。”

“想要更多，本身就是人的一种天性，欲望，是无穷无尽的。”

“而是人便会有情，一旦萌生情意想要的自然越来越多。不过这就是人的天性，不是吗？”

“多情也是必然而然的事情，否则何来那么多为情所困之人？”

“当年，我还年幼，所以面对生死无能为力，但如今的我，已经不一样了。这些年来，琴棋书画、医药相卜，我无一不精，既然学有所成，那么何不与这天意争一争高下？就算最后事有不协，那也不枉人世间走这一遭啊。至于所谓的天罚，我还真没放在眼里！相比之下，我更相信另一句话：人定胜天！”弘一法师沉默不语，他知道，眼前这人，虽然看似温和宽厚，实则性情坚韧不拔。但凡是他决定的事情，基本无可更改。而当年，他是亲眼见到自己母亲身死，这件事在他心中到底留下了多大的创伤，也许就连他自己心里也不清楚。但后来，他在天津老家的妻子待顾城视如己出，那段顾城人生中最为灰暗的时期，也是他妻子在仔细照顾着他。

就像顾城所言，二十年前，面对顾小曼的身故，年幼的他无能为力，但今时不同于往日。顾城一身所学尽皆大成，逆天改命也不在话下。自然他便不会再看着自幼待他亲厚之人无奈中身死。

这也是顾城坚持的道。

同样作为求道之人的弘一法师又怎么会不懂？

更何况，天道无情，如今这人世间，礼崩乐坏，更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因果更是紊乱不堪。

想到此处，老和尚对着顾城深深施了一礼，他虽出家，但只是为了求道而已。对于其妻还是有很深的感情。听闻她有死劫，心中自然不舍，而顾城愿意救治，那这救命之恩，他又不得不谢。

当初撇下妻子，出家为僧，也只是希望能够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听闻劫难之事，孟晓冬紧张的拉起顾城的袖子，眼眸中蕴含着担忧。

顾城温和的拍了拍女孩的纤纤玉手，“无妨！”

顾城的医术有多高，孟晓冬不知道，但是当初，孟晓冬就是被顾城以那神鬼莫测的医术救回来的，自然感触颇深。

如果按照大师的说法，顾城每次救人都是逆天改命的话，那么当初他救了她，是不是也为她承担了巨大的代价？

想到此处，孟晓冬看向顾城的眼眸中似有无限的温柔闪烁浮现。

而另一旁的陆晓曼见到此刻豪言之下，那俾睨天下的男子气概，绝非凡俗，也是生平仅见。

不由得眼中光芒闪烁。

这是一个伟男子。

而对于这样的奇伟男子，又有哪个女子会不动心呢？

显然，陆晓曼不在此列。

只是此刻的顾城并未发觉，他和弘一法师的对话，在现场的一大一小两女心中种下了什么。

也许等到柔肠百结，那种子发芽甚至开花结果的时候，他才明白，一切，便始于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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