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廉煞 第三章 血泪炭猫 （1）

妹妹的事令赵宏财揪心，可又无可奈何。唉，人各有命，有什么办法呢？

老赵家几代人，连遭变故，都是壮年身亡，令人感叹，更令人难过。

赵家原本家产万贯，良田百顷，在镇上很有势力。可惜到赵宏财曾祖时开始败落。

曾祖吃斋念佛，不理俗事，也懒得管教儿子。一心一意，往生极乐。

祖父不读圣贤书，不下地劳作，整日游手好闲，痴迷赌博。渐渐输光了家里的金银财宝，开始典田卖地。曾祖想要管教，为时已晚，气血攻心，一口气上不来，死了。死后双目怒睁，仿佛庙里金刚。

阴阳没办法，下葬时，给曾祖脸上蒙了一块红绸。只是不知道，老人家西去路上，有没有走失。

曾祖母不久也染病身亡，祖父无人管束，更是肆无忌惮。整天不是在赌场天昏地暗，就是在柳巷风流浪荡，几个月不回家。赌债加上高利贷，越滚越多，只好卖掉所有田产。没有了田产，债主红了眼，今天扬言要砍手，明天威胁要跺脚，祖父走投无路。

祖母说：”把我卖了吧！”

人牙子找来山西客商，见过祖母，愿意出高价。

祖母打扮齐整，看着他们写好契约，看着人牙子把白花花的银子交到祖父手里，帮着验过成色，才对祖父说：“如果你是个男人，别卖了儿子，给老赵家留一条根！”

祖母走出院子，又折身回来，在祖父的脸上扇了两个耳光，说：“不能太便宜了你！”

祖母跟着客商回山西，过黄河时，一头扎了进去，尸骨无存。

祖父还清赌债，把剩下的几吊钱留给儿子，在小河里溺水身亡。

听说河水很浅，连头都埋不住，但祖父还是淹死了！

想要被淹死，水不在深浅。

祖父死的时候，父亲刚满十岁。

祖坟已埋满，没地方可埋。祖父卖掉了所有田产，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

黑水镇赵氏是大家族，周围很有些名声，出了这样的事，都觉得脸上没有光彩。但现在不是光彩不光彩的事情，人死了，总不能停尸在家，更不能扔在山上喂野狗，得找一块儿地，把人埋掉。

赵家的地很多，但祖父已没有一犁一铧，谁家的地也不多余。

商量了两天，把祖父家里的那点儿存粮吃了个精光，还没有结果。

族长说：“算了，喂好马要舍得料，当好汉要舍得起钞。我河沿上有两亩地，舍出来吧，可棺木寿衣，要你们想办法！”

那块儿地近河，但死人不怕潮湿。

那块儿地太低，怕遭洪水，但死人埋在地下，冲不走。

那块儿地盐碱重，寸草不生，墓主将来怕绝后。但死人已有儿子，绝不了后。

于是，祖父下了葬。因为是夏天，只穿了一身单衣。没有棺木，套了两条瓮。

河沿上的一座新坟，很是耀眼。黑水镇的人都说：老赵家羞了先人。

父亲开始独自生活，一个人守着破落的大院，晚上有成群老鼠作伴，也不觉得孤单害怕。

黑水镇盛产煤炭，煤层有二尺多厚，是河湾里山石间的夹层。千百年来，好多人以掏炭为生，河湾里到处是废弃的矿洞。

父亲去废矿里捡炭，卖给瓷窑，也能维持生活。后来就开始掏炭。

掏炭很辛苦。炭头低，只能趴着干活。

掏炭很危险，石顶常常有石片子剥落，折胳膊断腿，甚至把整个人都压扁。

但掏炭收入高，只要不被砸伤压死，也算得上是好买卖。

父亲挖炭几年，攒下的第一笔钱，买了两亩阳坡地，把祖父的坟迁过去。

三十岁时，父亲成了亲。母亲是寡妇，比父亲大四岁。

母亲第二年生了儿子，是赵宏财。第三年生了女儿，是李黑子的妻子。生女儿时难产，孩子活了，大人死了。

周老郎中摇头叹气，说，自己已尽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