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宏财财不宏,贵气却有那样的贱病。
父亲没有再娶,拉扯两个孩子艰难度日。白天,破败的大院子偶尔会传出来欢笑声,但晚上,谁也不会注意那无声的悲泣。
各病各觉,世道原本这样。
父亲还干着老本行,赵宏财十二岁时,和父亲一起进了炭窑。
龙生龙,凤生凤,庄户人家的孩子会抓粪。炭猫的儿子当炭猫,顺理成章。
儿女成家后,父亲更有奔头,还梦想着置田买地,耕读持家。
但父亲死了,就在赵宏财儿子出生的那一天。父亲没有见到自己的孙子。
炭窑顶上剥下来一片大石,压在父亲身上。整整三天,砸碎了石头,才把父亲拉出炭窑。父亲早已血肉模糊。
黑水镇人常说,当兵吃粮,人已经死了,只是还没有埋;炭猫已经埋了,只是还没有死。
但父亲死了。
没有了父亲,炭窑分外宽敞。休息吃干粮时,把窝窝头掰成两半,顺手递给父亲。父亲不接,赵宏财抬头看一眼黑洞洞的炭窑,这才意识到,父亲死了。
赵宏财想,与其折胳膊断腿残病半途,还不如来个痛快的。只是不知道,炭窑顶上的哪一块石头,正不动声色地等着他,虽然他刚满二十岁。
这,就是炭猫的命!
赵宏财今年三十岁,妻子郑氏生了四个孩子,夭折了两个。儿子十岁,女儿六岁。
儿子在孙家私塾念冬书,一年两个月。孙先生给儿子取了一个很大气的官名,叫赵家俊,表字冀远。但儿子写不对冀字,手掌被戒尺打成发面饼。
赵宏财不想让儿子进炭窑,耕读持家,是父亲的梦。
赵宏财想新开一处炭窑,不是掏地面之上夹层炭的那种,而是开挖地下的炭。
父亲在世时,常说他小时候捡炭的事。有的炭窑一点剩炭都没有,干净得像笤帚扫过。有的碎炭满地,拿到瓷窑上,能卖不少钱。有一处炭窑,炭层不是平直的,而是朝地下走的,巷道成了漫坡。炭头越往下越厚。巷道里到处是剥落的石头片子,但剩下许多炭,有的炭块子抱不起,要带着斧头去砸。父亲说他没有告诉别人,害怕抢生意。
赵宏财专门进了一回父亲说的那个炭窑,有二三里那么深。确实和父亲说的一样,炭头足有三尺高,赵宏财居然能坐直身子。
爬出炭窑,在河沿上,细细地看了一回山形地势,来回步量了几遍,赵宏财估计,在原来埋葬爷爷的那块盐碱地下,一定会有炭,而且炭头最低也要在三尺以上。
当然,这只是一厢情愿的猜测,但赵宏财相信自己的判断。
可开炭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花钱累债,能打出来炭,可以发家致富。要是打不出来,必然会倾家荡产。
赵宏财和妻子商量,郑氏愿意,只是觉得男人太受罪,她心疼。
赵宏财决定开炭窑,只要自己成功了,黑水镇的炭猫子也能少受一点罪,至少能坐着掏炭。
首要的问题是那块儿盐碱地。老族长是口头答应的,没有地契。爷爷已搬埋出去,老族长也死了,这块地的归属成了问题。要是人家要收回去,咱也无话可说。
为人做事,要有退有进,光明磊落,先得和人家商量。如果人家要收回,那咱租也行,买也行。反正是一块儿盐碱地,值不了多少钱。
晚上,赵宏财走进赵炳礼家的大门。
赵炳礼是老族长的儿子,是现在的族长。
族长不是官职,无需任命,也不通过公推,是全族人对他的尊敬。
赵宏财走进大门,遇到马棚前喂牲口的赵二。
赵二有些奇怪,这个整天累死累活的炭猫儿,怎么会有闲心来这里串门,说不定遇到了什么难畅事。
赵宏财招呼一声,径自来到赵炳礼住的正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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