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廉煞 第五章 保长 （3）

李二狗回到家，让老婆给自己剃了头，解开辫子，洗了一回，想起他还有一件半新的上衣，让老婆赶紧去浆洗。

老婆想不通，大黑夜讲究个甚，妆新呀？但她不敢问。

当上保长才两天，在家里横鼻子竖眼，一打二骂，他奶奶的！

李二狗心里清楚，明天去钱家，要对付那个大角子圪羝，得有一点儿派头。他心里没底，钱家有钱有势，又有靠山，要是不愿意缴，真还不晓得该怎办。

管他呢，舍得一身剐，敢把皇上拉下马。

吃过早饭，要换衣服，浆洗的衣服还搭在外边，冻得磅硬。

李二狗急得在炕上转圈圈，好像拉磨的驴。嘴里不停地叫骂，有几次甚至想跳下地打老婆。

哪里有压迫，哪里便有反抗。

老婆忍耐了两天，实在忍不下去。当了个保长，老娘给你面子。哼，你爬到老娘头上来了。顺手拉起菜刀，拿眼瞪住李二狗。

刀刃闪着寒光，那目光比刀刃更寒，刺得李二狗的心一阵冰凉。

奶奶的，这娘们儿疯了。

中午，保长李二狗洗得干净，穿得棱正，来到街上。好多人和李二狗打招呼，脸笑得像花，春天好像提前来到黑水镇。

等李二狗走远，才连着吐几口唾沫。哼，当了个没人当的保长，看那神气儿，好像老匠人重做了一回。

李二狗路过孙家私塾，下意识停住脚步。略一迟疑，便跨进门去。

哼！在私塾里练练胆，攒足底气对付钱有道。

私塾不缴税，可我是保长，保长！黑水镇上小到偷鸡摸狗，大到杀人越货，咱都管得着。

孙文达正给孩子们讲《论语》，“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以利。喻：明白，通晓……”

李二狗不管，什么君子，什么小人，本保长有话对你说。

孙文达很无奈，只好听李保长指教。

李保长走了，孙文达还是丈二和尚。

恒泰堂李二狗没有进去，一个平士，一个郎中，最好不要得罪，有用！

瑞福升一排房子，占了半道街。这气派，娘的！

李二狗深吸一口气，整整衣领，走进商铺。满架的货物，照得眼花，透出一股说不明白的香气。

李二狗问：“钱大掌柜在不？”

伙计示意一下，说：“在账房！”

狗眼看人低，不就一个伙计嘛，神气什么！

钱大掌柜迎了出来，面带微笑，拱手施礼。

李二狗慌忙还礼。还礼后，才感觉失态，心里暗骂自己，真是贱，怕他什么呢，要狠下心！

钱大掌柜招呼李二狗坐下，叫伙计泡茶。

茶碗是细瓷的，印着兰花，白玉一般。碗里的茶不是老砖茶，是一些小巧的绿叶子，把水都染成淡绿色。

他娘的，这么小巧的碗，手抓不牢，掉在地上打烂了怎办！

李二狗起先不敢喝，后来想，我是保长，我怕个求！

唉，那茶只是好看，喝起来倒也淡求事！

李二狗正不知怎么开口，钱大掌柜早叫来伙计，拿出账目，给李二狗看。

李二狗看不大懂。不是二少奶奶管账吗？怎看不见她，心里空落落的。

钱大掌柜年年缴税，业务自然熟悉，把应缴的各类税金说得清清楚楚。并表示，三日内，一定将税银一文不少地送到保长的税库。

李二狗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心里憋的一股子劲头没派上用场，有一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失落。这个钱大掌柜，真的这么开明？

大掌柜，难怪人家是大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