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廉煞 第五章 保长 （2）

第一个老婆患羊角风，黑水镇人把这种病称为羊羔风。不管怎么叫，病就是那么个病。犯病时，浑身抽搐，倒在地上，吐白沫，翻白眼，特别吓人。

黑水镇人习以为常，围一圈看热闹。有好心人还会掐掐她的人中，但掐也是白掐。大概一袋烟工夫，缓过了劲儿，自己坐起来，眼睛呆滞，灰头土脸，用袖口擦擦嘴角，跌跌撞撞地走了。身后，响起一阵叹息声。

这个女人给李招财留下一个儿子后，摔死了。

这个女人很少在瓷窑过夜，但那天晚上不知什么原因住在瓷窑里。半夜偏偏又拉肚子，偏偏又在茅坑边上犯了病，于是摔死了。

太多的巧合在一起，难免让人怀疑。但没有证据，怀疑永远是怀疑。

李招财第二个老婆是寡妇，据说八字里犯铁扫帚，性格又强悍，比男人还男人。

李招财腰里别一把杀猪刀，赶一头瘦驴去接老婆。过河时，驴卧了驮。李招财一刀就把驴给杀了，嘴里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别说你是驴，就是人，惹恼了老子，照杀不误！”一脊背连驴带鞍韂背起就走。

寡妇吓得直哆嗦，心里说：娘哎，怎么找了他这么个五阎君大！

走进李招财家大门，李二狗昂首挺胸起来。哼，咱现在是保长！

虽然是本家，但李招财向来不喜欢李二狗。哈巴子，戴上串铃，还是个哈巴子。于是，冷着脸接待。

李二狗要看瓷窑的账目，李招财说，没有账，都在我心里。

李二狗问今年的利润，李招财说，屁的利润都没有，亏本了。

李二狗说，皇粮国税，亏了本你也要缴。

话不投机，火药味慢慢浓起来。

李招财老婆想插言，李招财眼睛一瞪，有驴眼那么大。老婆赶忙垂下头，乖顺得像猫。

李二狗知道这个保长不好当，要是好当，还轮得上他？

李二狗平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干的是屠宰的行当，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咱是保长，背后靠的是县衙。县衙里有的是扛枪的大兵，有的是打人的大板，那都是用来对付刁民的。和县衙比起来，你李招财算什么，鸟屁都不算。

李二狗说：“那好，我不多说了，就按去年的数目缴。三天内，给我送来。要是不送来，会有人上你门的！”

李二狗说完便出了门，他有底气。督办告诉他，遇到抗税的，你先不要管，咱带几个兵给你撑腰。

李招财知道，税一定得缴，砸锅卖铁也得缴。他只是看不过眼这个李二狗，牛皮哄哄的，真的像个保长。

唉，哈巴子戴串铃，看来还真的像大牲口。

晚上，李二狗踱进飘仙酒楼。

赵如意两口子紧接忙待。俏姐取酒，赵如意下厨炒菜，接家神一般，李二狗很是受用。

俏姐搬来酒，招呼李二狗坐，一双俊眼秋波荡漾。

李二狗问：“就这儿？”

俏姐一愣，瞬间明白过来，娇嗔道：“里间，里间，李保长驾到，哪能坐外边呢？”

赵如意上来菜，准备入座，俏姐瞪了一眼，赵如意讪讪退出，拉上门。

俏姐嫌赵如意碍眼，李二狗也是同样的感觉。

俏姐坐在对面给李二狗敬酒。

李二狗说：“今年酒馆的税，怕要翻倍！”

俏姐站起身，坐在李二狗身边。

李二狗说：“那，那就减三成吧！”

俏姐在李狗子耳边说：“哪会这么多？”细腰扭了几扭。

李二狗的身子顿时酥软，说：“那，那，还就去年的数！”

门外传来赵如意的咳嗽声。

俏姐慌忙站起来，坐在李狗子对面。

赵如意端一小盆汤走进来。那汤腾腾地冒着热气，很适合里间的气氛。

李二狗摇摇晃晃地走出飘仙楼，不停地打着酒嗝。

俏姐，俏姐，真他妈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