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人 第四章 王怜

三个人去了六爷家，安煜南在门口忙着招呼人，他们俩人帮了会儿忙，又挤进客房在床上睡了一下午。

等他们醒来太阳都快下山了，吃过饭，再等安煜南跟老师傅忙完活，已经半夜一点多了。

三胖和许明通背着安煜南交代要带的铲子、罗盘、木剑，还有些雕着字画的木头块儿，跟在安煜南后面。

他们按着罗盘走了半天，还是昨晚的地方，但任他们怎么找都没有半点头绪，甚至昨晚见过的罐子白骨都没有影子，只能听见枯燥的蝉鸣和布谷鸟叫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忽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爆炸的声音，轮胎刮擦地面刺耳的声音。

安煜南先走一步，朝着声源飞奔，剩下的俩人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

一路上满天都是是苍蝇飞蚊，树枝都能被苍蝇压断。越靠近越觉得臭气熏天，熏得人头脑发昏，鼻子刺痛控制不住得流眼泪，喉咙也是不断涌上想要呕吐的冲动。

追到人时，白袍少年正拿着他的两跟怪棍子，地上放着一块罗盘，盯着脚底下的泥，身上落满了苍蝇。他觉得自己待在这里，甚至张不开嘴，仅仅是呼吸就已经到达了极限，只能捏着鼻子用鼻音示意。

“嗯嗯？”

“我追着声音过来，什么都没看见，但是这块土不对，像是有人故意埋过东西，估计和昨天遇见的有什么关系。”

蹲在地上的人没有起来，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脸色发青想必也是被熏得不行了。他手里的怪棍子飞速转着，又忽然停下来，断断续续，苍蝇绕着打转。

“挖吧。”

“得嘞。”

许明通抽出铲子往泥里狠狠一插，正打算埋头猛干，但下面传来的触感让他身体一僵不敢再动弹。

铲子磕到东西了，不是硬的石头，而是有些软绵绵的触感。说老实话，这和挖粪坑的感觉差不多。

“有东西，像是肉”

旁边两个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特别是圆滚滚的胖子怕得弹起来滑跪在地上，用手捂着口鼻，脸憋得通红眼泪都快吓出来。

“哥，我怕......你别吓我。”

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安煜南从兜里掏出手电筒，朝着铲子照过去。铲子下面的那块儿土湿润黑里面还有些浓稠的黑色浆水，光线转到一边，方圆两三米的土都是这幅样子，上面的植被长得歪歪扭扭，上满还铺满了树叶，一看就是人为翻新过的。

“继续挖......”

方才许明通站在这儿没留意，脚下的泥土松软，本以为是林子里面下过雨，所以土壤松软，这么一看脚底下另有玄机。他憋着一口气，一铲子一铲子挖起来。

随着泥一点一点被挖开，底下埋着的东西也逐渐露出面目。铲子挖出来的地方，泥里掺着腥臭的烂肉块和一些像骨头一样的东西，他脚底下站着的地方，估计全都是这样。

露出来的烂肉肿大扭曲，铲子铲下去被绞得稀烂，还能看出来是皮肤的，遍布大块青黑色尸斑，流出的尸水把周围的泥全部染成黑褐色，不时从腐烂的皮肉里钻出白花花的蛆虫。

这是......碎尸！

视觉冲击感太大了，许明通捏着铲子的手握不紧手柄再没挖下去，胳膊发抖腿脚发软，拄着铲子，没忍住弯腰吐出来，虽然是夏天但出的全是冷汗，卷曲的发丝贴着额角像落水狗。

“昨晚，咱俩应该是在这儿睡的觉。”

少年张口缓缓说道，“之前找的地方都错了，这块儿地方应该是阴气最重的。”

“哥，哥，别挖了！咱们报警吧！这怎么全是，全是......”

挖出来的土里还有个脏兮兮的布袋子，看形状是球体，里面到底是什么此刻不用猜也知道。土里埋着的不只是一个袋子，目所能及的地方几乎都有，树杈上全都挂着破碎的布条碎絮。

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一边站的少年把杆子别在腰带上，一把夺过铲子，自顾自狠命挖起来。

挖的深才能看见烂肉下面还是烂肉，挖的范围大了才知道，这直径约两米的地底下全是死人。

不必再往下挖了，下面会是什么，不用猜都能知道还是死人。

“啊啊！”

少年忽然大叫一声，把铲子扔飞出去，把一边堆起的土踹得四溅，苍蝇蚊子嗡嗡乱叫在空中打转。两人黄土兜头，胖子吓的已经哭了出来。

“这，这些都是什么啊......”

许明通吐完了酸水，脚底发软被三胖搀着退到三米开外的地方，咽下一口唾沫冷静说道：

“行了安煜南，别在这儿发疯！报警吧，这种事不是咱们能掺和的。”

安煜南像是没听见，跪在尸堆里扒拉半天，脸扣在泥里。对方沉默无声，但他还是猜这小子估计在偷哭，说不准那双小眼都哭红了。说到底，安煜南也就只有十几岁，半大的孩子，他在这个年纪最多杀个鱼。

“这个案子是大，还邪门，但这种事你个小孩别掺和，这和你没关系，什么道士不道士的你别管，保留案发现场！等警察来了再说，咱们先走。”

“你才发疯了，这里不是案发现场。”少年慢慢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脸上干干净净，依旧是一副拽拽的样子，拉长调子气道，“你自己闻闻这泥的味道。”

说着把手里攥着的泥凑到他鼻子下，只吸了一口气，许明通呛到了鼻子，除了一股浓烈的腥臭味，还有酒精和苦酸铁锈味。

“这些土是被腌入味的，离得远些还能闻见炸药和酒精碘伏味，所以这里根本就不是案发现场。我刚才翻过尸体，这两天气温正高，但是腐烂的还不彻底，这是抛尸应该就是前几天的事，但尸体身体里的器官都不见了，就连眼珠都没留下。”

混小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没发疯你叫什么叫，走吧，快点！”

回去的路上许明通就打电话报了警，警局接到电话时两点二十几分。尽管对方立马就出警，但村镇离得远又是大半夜，直到凌晨三点多那片林子才被完全封锁。

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呼啸，整个村子的人都能听得见，但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又是坝上出了车祸，第二天早上才听说是在西山找到了一个死人坑。

他们三个作为报案人，来的警察让他们先去路上找一辆白色警车，找那两个警察去城里做笔录。

老远就看见路边停着一辆白色越野车，车里亮着灯。负责开车接他们的是个年轻女孩，瞧着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坐在主驾驶座上朝他们招手。等走近了才看见还有个叔靠在车背后抽烟，要不是戴着一顶有警徽的帽子，还当是哪来看戏的大爷。

“李队，人来了。”

“噢，那走吧。”

男人掐灭抽剩一半的烟塞进口袋，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眼圈青黑声音也是沙哑低沉，整个人恹恹的。

“李队，你先眯会儿吧，到了我叫你。”女警有些担心，轻声说。

“没事，你开你的。”

安煜南看了眼两人，扯扯嘴角自顾自坐上后座，眼神不知道飘去了哪。许明通摸摸三胖的头让他先坐在里面，才和女警交流。

“警察，我就是报警的人，我是许明通。”

“知道了，你先上来坐上，边走边说。”

听对方介绍，女警官叫王怜，副驾驶上的是个老警察叫李旭，马上就要退休了，队里安排他带新人，谁知道赶上这档子事了。

“对了，你说的安煜南是哪个，听你有意思是他找到的？这么厉害。”

“是我。”

许明通正要搭话，一路上藏在阴影里的安煜南忽然发声，“意外找到了，不算什么。”

“啊，对，他就是安煜南，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说话的功夫，车就已经开到警局院子里。王怜给一人泡了一杯茶，带上笔记本和录音器这就开始做起了笔录。

要说怪力乱神的事情警察肯定是不会信的，根据三个人的抓鬼口述，以及许明通和安煜南一身孝衣还带着一堆木剑铜钱的打扮，王怜觉得把他们的行为定为年轻人半夜探险比较好。

三人意外发现重大案件，报案有功，一人奖了三千块钱，留了电话号就给送了出去。

站在公安局门口，三胖觉得自己的人生大起大落，手里攥着三千块钱仿佛还没睡醒。

“哥，你抽我一耳光，我是不是没睡醒。”

胖子扭捏着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旁边目光呆滞的一米八七日系颓丧风帅哥。

安煜南摸摸已经开始咕咕叫的肚子，提议道：“先吃饭。”

经过昨晚的画面荼毒，三胖和许明通都赞成吃素，在街边要了三杯小米粥三个煎饼果子，坐在广场长椅上边吃边喝。

“哥，咱们一会咋办啊，直接回还是继续去找鬼，我好瞌睡啊，但是我又不敢一个人睡觉。”

“我没什么事干，我也好瞌睡，咱俩这得问这小子想干嘛了。”

“安煜南，你和哥打算干啥去，我也去......”

安煜南拿着就吃一句话也不说吃，饭速度奇快没两下就炫干净，这才接旁边两个人的话。

“昨晚的事应该不是意外，章秋辉的事估计和尸坑脱不开关系，等警察公布受害人名单之前，还得去问问我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