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人 第三章 见鬼

“待到太阳升起来就好了。”

许明通借力登上树杈，远远看过去，两个披着白色麻布的人架在树上。要是有人看见，都能被吓晕过去。

周围不再有什么动静，静悄悄的，八月的热浪再次席卷过来，一切如常，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树杈里。

“太阳出来那些东西就走了吗？”许明通坐稳擦了把汗，疑惑道。转眼看向对方，安煜南戴着宽大的孝帽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安煜南点点头，慢慢说：“太阳出来就走了，但是后面还会不会追过来，我也不知道。”

这时候安静下来，月光洒在对方眉梢，许明通看着对方的帽子，今天傍晚就见他双眼通红，此刻再细细端详只觉得对方周身落寞，家里人去世，今夜还因为自己乱跑遭到这种刺激，越看越觉得心疼，情不自禁问道，“安煜南，你是六爷的孙子吗？今晚，还真是麻烦你了。”

“不是，他是我爸。”

爸？那他俩这年纪看起来差别挺大啊，他都快大学毕业了，这小子看起来才上高二，这辈分差远了。这次回来就是参加安六爷的葬礼，这下算是戳人痛处了。

“那什么......节哀顺变，别太难过。”

“......”

“那你家里人呢？唉，我嘴笨，怪我，怪我......”

“家母早逝，家里只剩我一个人。”

“那你今年高几了，学习任务挺重的吧，没人管怎么能行，学费怎么办？我给你补课怎么样？”

对方迟迟没有回答，但是抬头看着他，就差把“我在看傻子”五个大字写脸上。

许明通摸摸鼻子，虽然吃瘪但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无意又见对方戴着的孝帽一路过来，帽子上沾了不少灰和树叶，抬手就去拍灰。

糙人当惯了，一巴掌下去把对方的帽子扒了下来，挂在脖子上。虽然他早就觉得这小子不一般，但是帽子里面头发梳成这样也是没想到。和古代人一样，用木头簪子把头发盘在头顶，看发髻大小，头发应该挺长的。

“我去，你不会真是个道士吧......”

好在夏天太阳升的早，两人一直等到天亮，赶紧回了村里。

个人有个人的事情要干，安煜南是孝子回了六爷家忙的脚不沾地。他可算是能喘口气了，没敢再继续待下去，问老爸要了电动车钥匙，就赶紧回镇上。

一个人呆着他也犯怵，害怕出来个鬼，也正好想问问章秋辉是怎么回事，到路口转了个方向朝着网吧过去。

爸妈不在家，三胖半夜打游戏，起的比猪还晚，本打算再睡会儿去开门，但楼底下不停有人敲门。

卷闸门被敲得叮叮哐哐，吵的人脑仁疼，他迷迷糊糊爬起来，积了一肚子气，穿上拖鞋下楼开闸门。

门外正是许明通，不过他眼眶乌青，回镇上前特意烫的日系帅哥发型乱糟糟，像个鸡窝，鞋底还沾着泥巴，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半截袖外面还披着几片白色粗麻布。

看清门外面站的人脸，三胖瞬间泄气，迷迷糊糊又要上楼继续睡觉，却被对方一把按住。

“哥，大清早的你干嘛啊。”

“别走，别走，待着听我说。”

三胖就被按住，听着对方巴拉巴拉讲了一大堆神神鬼鬼。三胖还有些迟疑，端着一碗热泡面递过去。

“哥，你精神状态还好吧，要不我去四院给你挂个号？”

“我说真的，我看见二世一下子被车撞飞出去了。接着就有东西来追我和那个道士，不过我是谁啊，我当时扛起那个道士就跑，幸好跑得快，不然这会就该给我俩收尸了。”

许明通接过泡面，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继续说。

“先别说什么道士了，二世他都去省里头半个月了，怎么可能昨天回来，哥你是不是疯了？我听别人说大学里面压力特别大，好多人都跳楼了，哥你平时腼腆内向，不会是在学校抑郁了吧。”

“我没疯，我和那道士怀疑那东西不是二世，是鬼假扮的......不对，你说什么，二世他半个月都没回来？我昨天可是在你店里见过他，别耍我啊......”

三胖一听就急了眼，忙说：“哥，我哪敢骗你啊，他要是回来了，一准先来找我，绝对臭屁地边吃边打游戏，还要顺带给咱俩开个演唱会，不信你去看监控，他绝对没回来。”

“监控......对，看看监控！”

昨天一天的监控都还十分清晰，早上只有零星几个人开了几台机子，中午人慢慢多了起来，但章秋辉的毛都没看见，到了下午三点多，前台的三胖刚开了瓶可乐喝了几口，忽然扯了一把卫生纸急匆匆跑向厕所。

“哈哈，肚子疼，肚子疼......”

继续看下去，他前脚刚进厕所，许明通的身影就出现了，从大门口直接走向前台，拿起可乐一口喝了个精光。但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画面里的内容就不太正常。

只见他一直朝着前台空荡荡的位置看，嘴在动，看样子是在说些什么。过了一没会儿，三胖匆匆从厕所出来，两个人说完话分别，再往后一切正常。

“哥，这什么情况啊，你是不是真的精神有问题啊？别告诉我有鬼了，我怕啊......”

“最好是我精神有问题......”

监控里的画面还在继续播放，但他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兴趣，为了搞清现状，最简单的就是去找找树林里面的那具尸体。

两个人吃过中午饭，带上三胖家墙上挂着的桃木剑，关上门就朝着村里的林子去。

北豆村距离镇上并不远，骑车的话七八分钟就到了，许明通怀里抱着木剑坐在后座不时张望着，林子的入口他其实已经记不清了。

绕着村子转了两圈，转进后山林子里面，还是没有找到事发地点。正当他泄气时，前面路旁夏日一片绿荫下有个白色的身影。

“那是......安家的那个孝子？”

“嗯？哥你认识他？他谁啊，哪个安家的，我怎么没见过？”

“他就是安六爷的儿子安煜南，昨天晚上就是我救的他，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道士。”

“他们家不是正在筹备丧事吗，人怎么在这儿？”

“走，先过去看看。”

电驴骑到跟前一看，果然是安煜南。他还穿着昨天的那套孝衣，戴着孝帽，手里拿着两根打弯的铁棍子，在地上漫无目的地找些什么。

“安煜南，你在这干嘛，这会儿怎么不在家招呼客？”

安煜南抬眼看过来，眼神在他手里的木剑上扫了扫，脸色一如既往的臭。

“没什么。”

“昨天晚上，咱们遇见的那个东西在哪儿呢？”

“什么昨天晚上？”少年一脸迷茫，歪了歪头，奇怪道，“我昨天没出去啊，什么遇见什么了？”

三胖坐在后座上，轻轻戳了戳对方后背，低声悄悄说：“哥，咱要不去四院看看吧。”

这会儿就三个人，三胖自以为悄悄话的声音，其实旁边的人也能清楚地听见。

他能看出来安煜南是在装，虽然脸上绷着，但是嘴角抿着上扬，都快压不下去了，一看就是在憋笑。

“别装，我说真的！”

被人戳穿也不尴尬，安煜南点头，声音发闷，顺着话懒懒道：

“嗯。昨晚走得急，没来得及清理，担心它回来找我，这会儿我正在找它。”

“那个东西没被清理掉？！”

“哥，你们在说什么东西？就是你说的那个鬼？”

“它昨晚跑了，今天再想找到就难了，它是你那朋友的样子，你昨天白天见过没？”

说到这里，许明通脸色逐渐不再好看，连忙说：“昨天见过，但是又没见过。”

“什么意思？”

三胖缩缩脖子，插嘴说：“哥说，他昨天在网吧见过章秋辉，但是二世早就去省城了，查了监控，那时候明明只有哥一个人和空气说话。”

“监控里面没有？”

“对，只有哥一个人，他不会真的疯了吧......我们仨就只有明哥学习最好，现在连哥的脑子也没救了吗......”

三胖越说越难过，话音里都带着鼻音。

“滚滚滚......你才疯了。”

“白天也能出现？”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安煜南也想不通什么东西大白天也能出来，淡定地表情绷不住了，眉头拧在一起，焦急道，

“现在就只有你和我见过吗？”

“按理来说，是这样。”

三个人正说着，就见安煜南手里的东西转了起来，一阵清风刮过来，树叶哗哗作响。

铜杆子指着风旋卷起的树叶，风旋贴着地划出几米逐渐消散。

“昨晚它被我创伤，白天可能不会再出来了，晚上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