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 第2章 祸起招福

金秀城城西一条道宽两丈，地面铺陈有印有富贵花灰石板，名唤招福街的二里长街上！

此招福街又称寻欢街！

此二里长街上各类酒楼、茶馆、勾栏与街边售卖各类小物品的摊位整齐划一，而少年此时当先领头，手中一边摇着花大价钱买来装门脸的鎏金山水纸扇，口中一边哼着不知名小曲，满面逍遥，身后则是跟着赵颖与赵颖先前在武馆之中精挑细选所点五人，包含少年在内的一行七人，在武馆中经过大半柱香的精心打扮与规整后，方有如今人模狗样的穿着一身压箱底的行头出了武馆！

“各类煅烧石贱卖啦，一石通通只要三两银子”

“卖兽包啦，香喷喷在兽包，一笼只要两铜板”

“卖竹篓竹席竹筒啦，今日家中有喜，买一送一只要一个铜板，卖完为止”

“卖身葬全家啦，只要管俺一日三餐饱饭”

少年七人缓步行在这繁华的寻欢街市上，或一脸兴奋、或一脸平静、或满眼冷漠的听着周遭叫卖之声。

“刘头！”赵颖行步至少年身傍，一脸谄媚堆笑轻唤一声少年，见少年回头，口中便开始如数家珍，且面露期待之色的对着身前正摇头晃脑嘴中哼着不知名小曲的少年通禀说道；“离这最近的‘猪栏子’有二十丈外的陈老头开的茶水摊与王婆子开的面饼摊；五十丈外那小弄巷里还有薛麻子开的兽宠档；百丈外有赵三姑那个老鸨子开的勾栏与李半仙摆的卦摊，刘头如何打算？”。

“胖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少年瞥眼看了一眼赵颖，随即便是头也不回口中如是说道：“你这给我报的又是茶、又是面又是勾栏的，这是摆明了想着先填饱肚子，然后再去油水多些的‘猪栏子’收些罩门钱，再跑去那赵老鸨开的玉萧馆喝茶听曲，是吧？”

“你如今可是有家室的人了，收敛些！”被少年拆穿，赵颖却只是嘿嘿一笑，却是不去辩解解释什么，只面上是挂笑的默默跟在少年身傍，而与少年相处多年，他是知道自家“刘头”的脾气的，也许在外人看来，自家刘芒有些不是东西，但在武馆大院之中，却深得众人心的，因为少年当家作主起，便从未亏待过自家这帮子兄弟！

果然没走出去一会儿！

少年便是如是发话道：“虽然陈老头与王婆子那边的茶水面摊没啥油水，但是还能管个饱的，便按着你报的顺序一一去收取罩门钱吧。”

赵颖听罢一副早知会如此一般对着左右使了个眼色后带头快步走到少年两侧，做护卫状扯着嗓子呼喊道：“都让让，都让让！别挡了刘少的道！”

“各位摊铺的老板，时隔多日不见，想念的紧！”

“今在你们面前的是城西各商铺、摊点自行票选出来的‘招福街自卫队’的一把手，刘芒刘少是也！”

“今天刘少出行，想必这些年受到刘少保护的你们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把招子都放亮些，手脚也都麻利些，该孝敬的物件，各家做主的早些备好，免得祸及登门时后悔平日不够主动！”

一行七人就这么一路前行，而招福街的街道上有不愿平白惹事而绕道的外乡人、有眼中不屑但却面无表情的本地人、有害怕惊恐被刘芒收拾过的人，当然亦有主动上前请求赵颖申请加入武馆的，一时间当真是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在去往茶水摊这短短不过二十丈距离，经过赵颖几人的一通吆喝叫喊与两边商贩的“极力配合”硬生生的就演变成了如今这如一达官显贵家的无良大少出行的场面。

那居中前行的刘芒亦是口中哼着不知名小曲，摇头晃脑面挂淡笑时不时还冲着路边并未交保护费的商贩挥动着不知何时执于手中的黑鳞长鞭，打的啪啪作响，让这周遭商贩面露那或悲、或怒、或哀、或惧、或妒的众生相来。

名唤刘芒的少年似十分享受周围那些商贩的“注目礼”般，自顾自的哼着那不知名的小曲，有时候还顺手拿走路边摊上一些不值钱，但是看着却是极为花巧的小玩意儿，刘芒自不会给钱，而被顺走东西的小摊摊主自是亦不敢出言要钱。

不过一刻钟时间！

一路呼喝的赵颖六人俱是止步，赵疑更是小跑状的来到刘芒身前，咧嘴拱手通禀道：“刘头，茶水摊与面饼摊就在前面不远了。”

“嗯，时间尚早，随我去陈老头与王婆子那垫下肚子！”刘芒点了点头，脚下不停越过赵颖几人后领头，朝着不远处，如今已目力可及的两个摆着四、五张方桌，主灶处正热气腾腾冒着飘香烟雾的摊位行去。

“哟……刘少，小老儿陈三两有礼了！”

“刚刚大老远便听见那刘少出行的阵仗，小老儿早便是为刘少准备好了茶水，请坐，请坐。”只见一皮肤黝黑，满头银发随意拿根布条绑着，年过花甲，满面皱纹，高不过五尺七寸，身着一身灰色补丁长服，驼背弯腰，自称陈三两的茶水摊老板，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刘芒身前，躬身领路待刘芒等人俱是坐下后，一脸笑意浓浓的朝着身后一名年岁相差无几，但面上几无皱褶且气色不错，手中此时正端着三个装有面食竹笼的老妇人嚷嚷道：“王婆子，你倒是赶紧的将手中刚刚烤好的面饼拿来给刘少与其他几名护卫老爷补充一下气力，不然空着五脏庙腑的，各位老爷还如何保护我们这些个无依无靠的善民。”

“晓得啦，晓得啦，这不正给刘少拿过来吗？莫催，莫催！”老妇人名为王翠，据说她年轻时候可是金秀城外王家庄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可她却与邻村陈家村的陈三两看对了眼。

后不顾家中反对与世俗礼节所缚，早早便跟着陈三两离开走南闯北。

有次刘芒带着武馆众人出街来收取罩门钱，在茶水摊上与陈三两闲聊起来，陈三两亦是多说了几句当年经历！

据他自己说他跟王翠当年最远的时候，可是去到了四季如春富饶之极的邻国越趾国，且收获不小，见识了不少未曾见过的事物。

按理说这样一对年轻男女在一起，必是干柴烈火，再加上相互间的情愫早有，理应早早结为夫妻且儿孙满堂，可不知何故，陈三两与王翠二人在十数年前回返金秀城并无子孙陪同，且在金秀城内二人相敬如宾的如此过了这么多年，外人便是好奇发问，但二人却多是闭口不提，故自是无法得知因由内里，且追问无礼，时间一久便再无人追问其中关节，但邻里乡亲的自有猜测，多是当年发生了什么不大好的事情，让二人膝下无子无孙，待到返乡，亦多半是想着生于故土，便应葬于故土之由！

“刘少，老身有礼了！”老妇人健步行到刘芒桌边，问候一声后方将手中竹笼放下，在打开竹笼露出内里热气腾腾的面饼后，又是朝着刘芒行了一礼，礼数极为周全！

刘芒见状则是略一点头算是回礼，打量了一眼名为王翠的老妇人与在其身侧的陈三两后抓起一张面饼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赵颖与刘芒同桌，见自家头领开吃，亦是十指大动的伸手拿起一张面饼，三下五除二的吃尽后，端着手边茶水猛饮一口，眼睛瞟了眼仍在桌边侍候的陈三两与王翠，面露淡笑说道：“陈老板，王老板，想必今日刘少出行的用意你们是知晓的吧？”

“晓的！晓的！”

闻言，王婆子与陈老头相视一眼后，纷纷应道。

二老口中应着，手里也不闲着的伸手探入各自腰腹之间，取出了两个小布袋交到了赵颖手中，赵颖还是第一次亲手收罩门钱，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的，接过二老递送到手中的两个小布袋，在手中掂了掂后又是打开布袋，一双细眼，仔细的看了阵其中装着的散碎银两，满意的点了点头后便递到刘芒手边恭敬道：“刘少，不差！”

“嗯！二老在这招福街里最是讲究，自是不差的！”闻言，刘芒却是头也不抬的兀自吃着，待将口中面饼用茶水送下后，方一脸惬意的笑说道：“你们几人抓紧时间填饱肚子，今日可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弟兄们可劲吃，待填饱了肚子，一会碰到要卖气力的事情才能有劲使。”赵颖闻言嘿嘿一笑，转头对同行出来的几人交待一句后，笑对着老妇人说道：“王老板，给我们再来几笼面饼子。”

“好的，稍等一会儿！”王婆子闻言自无不可，白了一眼身侧正一直盯着自家的陈三两后，麻利转身回了自家灶台，一边和面摊饼一边朝着陈三两吩咐说道：“老头子，你别傻愣着，多给刘少他们添点茶水，顺顺喉。”

“是，是，是！”

“就添，就添！”

陈三两闻听王婆子吩咐，一时间竟似打了鸡血一般，满面红光，乐呵呵的提起桌上茶水挨个倒满，见无差后，方告罪一声后重新跑回摊内烧水泡茶，不时还去王翠所在的灶台帮忙打起下手来。

“杀人啦，杀人啦”

“快去报官，快去报官”

刘芒一行人正坐在摊内各自吃着面饼饮茶吹着牛，忽闻远处传来一阵喧闹与哭闹，众人起先不觉，可待到听清喧闹之言后皆是一惊的从摊上站起，面面相觑。

须知城西守军虽然最少，守军素质比不得东南北三处守军，但那也只是相对各处守军而言，城内的守军相互之间配合极为默契，且那军中合击之法更是极妙！几名武徒境的守军配合之下，收拾普通初阶武师与一些江湖浪人绝对不在话下。

“何人敢在城内杀人？！”

“谁给的胆子？谁予的勇气？是路过的武者，还是一些亡命浪人？或是……不会吧！”刘芒眉头紧皱，目光闪烁间脑中飞速思量各种可能，思及无果，长呼口气朝着身侧此时同样起身站在自家身边一脸正色，但口中还不时咬嚼着面饼的赵颖如是吩咐道：“胖子，你去前方拦下一人，问清楚再回来与我说明！”

赵颖闻言三两下便吃净手中面饼，郑重的点了点头后，便迈步朝前方事发之地跑去打听情况去了。

不过一会儿时间！

只见赵颖单手拎着一个肤色苍白，身无二两肉如瘦皮猴一般的男子返身回来，待到刘芒近前，二话不说便将手中那男子扔到刘芒脚边，面色难看的说道：“头，出大事儿了！”

“前方何事？”

“我嘴巴笨说不清。”刘芒闻听赵颖所说，心头不由咯噔一下，问及，赵颖尴尬解释一句后，用脚踹了一下此时正躺倒地上装昏装死的男子，冷道：“小子，不想挨打就把你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我家刘少！”

“刘少？刘少在哪！？”

瘦皮猴一般的男子先前被赵颖扔出，确是摔的眼花头昏，但在听闻“刘少”二字后，便是立马轱辘翻身的一边四望一边激动询问。

待到缓过劲来，抬首见身前刘芒，不由分说便立马抱住刘芒小腿满脸激动道：“刘少！刘少！我是赵四呀，您还记得吗？”

“上回在勾栏里听曲的时候，因为小的懂事，您还赏过小的一盘您吃剩下的花生米来着。”赵四抱着刘芒小腿，一个劲儿的攀着交情，赵四如此不止让刘芒不悦，连一旁的赵颖都略有不喜这同姓本家此番作态，见刘芒眉眼渐低，赶忙出声喝道：“敢紧说，别误了刘少正事！”

赵四被赵颖喝声吓的一个激灵，抬眼看了下正一脸不悦之色盯着自家的刘芒，咽了口唾沫后，哭丧着脸的立马一五一十的说道：“出大事了！那开兽宠档的薛麻子，与跟旁边酒楼的表亲薛掌柜被两个城外的镇国军给无端打杀了！”

“那可真真是兵匪，薛家这两弟兄算是倒了血霉，碰到那群土匪！”赵四一脸感叹，面色复杂的如是说着，瞥眼见此时刘芒紧皱眉头且一脸阴沉，眼珠不由一转，一脸谄媚的起身，靠近刘芒身边低声劝道：“刘少，您……您还是快快离去，万莫跑去招惹他们！”

“呼……”

“果然！”刘芒闻罢赵四所言心中似早有所料一般，再见赵四一脸谄媚进言，目中精芒更甚的瞥了眼赵四，冷冷道：“本少怎么做何需你来教，滚吧！”

赵四闻言，本还想再假惺惺的再劝阻一下刘芒攀攀关系，以此事若是能得刘芒赏识，借机混入刘芒所开设的武馆，那他以后少不了吃香喝辣，可在这寻欢街里狐假虎威，耀武扬威，让那些亲朋高看，可见刘芒与之语毕后，便站定风中，一动不动的便知若是自家再多说那么几句，恐适得其反，甚至少不得被刘芒此时别于腰间的那黑鳞长鞭一顿鞭打，故在思量一翻后便是不再多言，连滚带爬的消失在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