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秋阳一大早就扎在厨房中紧张地操作着菜肴,外面来了什么客人,都发生了什么事,他一概不知。
等他随在丫头灵儿身后进到客厅中,一眼瞧见的是英若琳时,心中“轰”的一下腾起一股怒火。
想起他对雪儿的始乱终弃,想起他留给雪儿的痛苦折磨,他恨不得冲上去暴打他一顿出出气。
但他还是强忍住了。
这不是合适的时间也不是合适的地方,他必须得忍辱负重,寻找更合适的时机。
英若琳看来的厨师竟是路秋阳,吃惊之余心中冒出一股冷气。
虽然他并不晓得雪儿因摔伤留下的病痛,也不晓得雪儿怀了身孕,但几个月没到清筠书院去了,总觉有点对不住雪儿。
所以他自觉有点儿心虚。
他只怯怯地瞟了秋阳一眼,而秋阳还给他的却是怒目而视。
严夫人见秋阳到来,指着英光泰介绍:“秋阳,这位是咱竹川县的父母大老爷,快见个礼。”
秋阳很不情愿地向县令弓了弓身子,转身就走。
严夫人面子有些挂不住,尴尬地对英光泰笑着说:“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听说您是县官老爷,都吓糊涂了,莫怪,莫怪。”
英光泰也打着哈哈:“我岂能同这等下人一般见识。天色不早,告辞了。改日请夫人和小姐到我府做客!”
其实英若琳也不是不想见雪儿,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在他同雪儿密恋之时,曾在县里驿馆约会过两回。尽管他再三叮嘱驿承不要泄露此事,驿承还是将他们的暧昧之情禀报给了县令。
英光泰得知后大发雷霆之怒,将若琳打骂一顿,逼若琳说出了雪儿的名字身份。
若琳苦求父亲让自己同雪儿成亲,英知县哪会允许。他教训若琳说:
“你是个一省解元,现做着一县学监,明年进京应试,说不定能挣个功名回来,为我英家光宗耀祖!
“儿呀,你的前途无量啊!怎么能娶一个乡下野丫头呢?
“可她不但貌美如花,还才艺双全……”若琳争辩。
“一个井底之蛙,见过什么世面,能有什么才艺?你的眼界也太窄了!
“官宦之家的女儿,随便拉出一个,谁不会个琴棋书画的?就拿郑城伯家的冰芙小姐来说吧,长得又俏,听说她可是下围棋高手,还会刺绣啥的。
“她家家财万贯,她母亲在朝廷里又广有人脉,我正在托媒为你求亲,这头亲事若能做成,要不了多久,你就能飞黄腾达!”
“可我同她家无缘!”
“什么有缘无缘?婚姻之事由不得你!从今往后无事少出门,闭门多读书,连学监也不要做了,准备明秋进京科考吧!”
英知县为了阻断若琳同雪儿的来往,特地给若琳配了两个书童,吩咐书童一步不离地跟随在若琳身边。
要求书童每天都要向他回报若琳的一举一动。
自此,若琳虽不是笼中鸟,却成了被人牵着线的风筝。
刚上来两个月,他还思念着雪儿,时间久了,也就慢慢放开了。
可今天蓦然见到秋阳,从秋阳瞪他的眼神中他意识到自己作了薄情之人了。
他不知雪儿怎么样了,迫切想找秋阳问一问情况。
他让书童陪他去买上好的徽墨,说怕书童不识货,必须得亲自去挑。
他在街上转了几个来回都碰不到秋阳,在郑城伯府门口驻立半柱香功夫还是见不到秋阳。
书童问他站在人家门口干啥,他说老爷给自己说的媳妇就在这家,他想瞅机会看上一眼——
他估计这个理由就是父亲知道了也不会责怪自己。
一天等不到,第二天再找个理由来等,两天等不上,第三天还来等。
终于在第三天等上了秋阳。
他对书童说:“你站远些,这个是郑城伯府中的管家,我向他打听一下他家小姐的相貌性情,你听着不合适吧?”
书童只好站过两三丈远。
若琳迎住秋阳,秋阳不理他。
若琳跟上他叫声“路管家”,秋阳回头骂了他一句:“呸!风流浪子!”
若琳忍着气问:“雪儿她……怎么样了?……”
秋阳恶狠狠地扭头对他说:“雪儿现在是我的妻子,用不着你再操心!”说罢快步走了。
若琳如闻惊雷,怔在那里愣了好久,嘴里喃喃着:“怎么会呢……不可能的……”
书童过来叫住他说:“少爷,你怎么了?那管家对你说什么了?”
“他,他,他什么也没说……”若琳失魂落魄地随书童回了府中。
他害了一场大病,两个月后才痊愈。从此他彻底对雪儿断了念想,发奋攻读,以求来年能登上金榜。
重阳过后,天气一天天冷了起来。雪儿吃了孟先生的一个多月中药,病情虽有所见轻,却没痊愈。
她的眼睛还是忽明忽暗,食量很小,身子还是虚弱不堪,动辄就气喘吁吁。
路阿娘也总觉得后背疼痛,说是累的吧,歇着也疼,还厌食油腻,每天只吃一点素菜,眼看着身子一天天消瘦下去。
秋阳心里着急上火。雪儿和母亲行动不便,他自己骑马到古夏县紫云镇去找孟老医生索求新的治疗方法。
孟先生听了他的口述,叹了口气说:“这就是你妻子病情的复杂之处。
“她头腔里有瘀血,本该下重药去冲化,可她又怀着身孕,药量大了怕血破了引起流产。
“为此我下的药量较小,力度不够,当然病不能很快痊愈。”
秋阳担心地问:“那可怎么办?她怀孕已六个多月了,治不好病,只怕生产时……”
“是的,这样下去,只怕生产时难以支撑,不只孩子难产,大人的命也……难以保全哦……”
医生最怕的是两种病痛互相牵扯,治这头伤着那头,治那头又损害了这头。现在孟先生就遇到了两难的处境。
秋阳见连先生都束手无策,真是被吓坏了。他扑嗵跪在先生面前哀求说:
“先生啊,求求你千万想法救救我妻子吧。她是我的挚爱,肚里的孩子更是我们全家的希望,如果她……不幸……那我们一家就毁了哇……”
孟先生见秋阳苦苦相求,想了很久才说:“你妻子的病想根治,除非等到她生产之后。
“这期间,亦不能用量大的活血化瘀之药,只有还用小量药物维持。她身子太弱,除了用饮食经心调理再无别的办法。
“至于产时……你可备一支老山参为她提气,这样或许能闯过一关……”
先生说后调了方子,并交待一些对病人饮食调理的知识。
“老山参?我买!我准备!再贵重再难弄的药我也要为她找来!”
“你说你母亲背痛,是何部位?是左边还是右边?或是腰椎处?”
“好像……是右边。”
孟先生详细询问后说:“如果是右肩下痛,应该是胆上的毛病,我给你开个方子,吃两三幅药就能好了。
“如果拿不准,回去煎两个油荷包蛋让她吃下去,如果吃后痛得更厉害了,那就是了。
“这种小病,就不必大老远跑到我这里来了,随便找个游方郎中就能治。”
秋阳遵照先生的嘱咐,母亲的病吃过药就见好了。
为给雪儿调剂饮食,他几乎每晚都回家里亲自给她做她想吃的饭菜,哪怕她只吃一口两口,他也会不厌其烦地精心制作。
雪儿不能吃稠的和硬的食物,秋阳就为她煲汤。
用金针木耳泡发,加水煮透后,搁些许调味料,倒入粉芡,最后倒入打散的鸡蛋,做成蛋花汤;
出锅后倒入香醋,撒上香菜和葱花,再点几滴香油,喝起来酸酸的,香香的,又很爽口。
秋阳亲自喂雪儿喝下多半碗,喝了她也没说胃里不适,这让秋阳母子高兴得脸上都笑开了花。
秋阳准备好药包,让母亲每天都为雪儿熬茶喝。
药包里放着五六片人参,三四朵菊花,十几粒枸杞,一小撮金银花,为怕口感不好,他嘱咐母亲每次熬茶时都放一点冰糖或是蜂蜜。
这茶雪儿每次喝两三勺,一天喝十几次也就喝完了。
每隔两日,秋阳晚上回来就做些百合莲子羹劝雪儿喝下,为的是能让她睡安稳觉。
看雪儿有了点胃口,秋阳就给她炖羊肉汤,做鱼片粥,鸡蛋饼……
他所做的这一切,往往使雪儿被感动地潸然泪下。
通过媒人的说合,英若琳和严冰芙的婚事好像要定下来了。
严夫人征求过秋阳的意见,秋阳只说“这是小姐的终身大事,外人不便插嘴。”
冰芙小姐也问过他:“路大哥,你也见过英若琳两面,觉得他……可好?”
秋阳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一会儿才说“要说英公子的相貌学识嘛,也都不错。你们也算门当户对,可品性……是从外表看不出来的,官宦子弟,难免风流,这点,全靠小姐自己多留意了。”
眼看就到年关了,秋阳在郑城伯府忙里忙外,得空还为自己家里置办年货。
按这一方的风俗,通婚的两家,年前男方要给女方家送年礼,年后还要带着糕点之类到女方家给长辈拜年。
英若琳是和严冰芙小姐订过婚的,所以英县令早早让下人采买好年货,催着让儿子去严家送礼。
若琳虽对这门亲事不满,但也并不在意。
想着反正自己明年秋帷时就要进京科考,这期间父亲不会逼自己同严小姐成婚。
他若能得中,到那时他在父亲眼中成了“人物”,婚姻之事就能自己做主。
即是与父亲闹翻,大不了离家出走,到新官任上做自己的官去。可他的雪儿……想到雪儿,若琳心里一阵悲凉。
听秋阳说雪儿成了他的妻子,那个乡巴佬竟敢霸占了她……若琳将一腔怨气都迁怒到路秋阳身上,恨不得找他拚命……
而在秋阳眼里,英若琳只不过是个拈花惹草喜新厌旧的纨袴子弟,一个伪君子,真小人。
腊月二十八,若琳到郑城伯家送年礼。
冰芙小姐打扮得花枝招展,满面春风地出来相见。
她亲自给未来的夫君倒茶敬酒,又是炫耀自己绣的荷包,又是给若琳手里塞手帕,还说一些不痛不痒的闲话。
若琳只是嗯嗯啊啊的应酬着,他对这个既单纯天真又幼稚的小姑娘不感一点兴趣。
这天秋阳给未来姑爷做的菜不是太咸就是太甜,不是太生就是太烂,有的还直发苦。
等若琳走后,严夫人把秋阳叫到跟前厉声训斥了一顿。
到大年初二那天,若琳又上门给严家拜年时,秋阳索性告假回家同家人一起过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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