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星历险：水墨缠斗 第九十六章 从悲痛境转移到喜阳山

察觉不出身体轮廓，只有无数多的小孔视野，视野里，外面明暗不定的奇怪眼睛，偏黑躁动在不断流失，流到一个两端平、中间圆的动物那里，聚成一个黎色水球。动物把三只螯足放进水球中磨洗，然后，它的扁平前胸敞开，铺下一面板，乳白猪油滴下，螯足开始乱舞。

很快，两道疑似青粉花语拼成的“阴阳鱼”飞到“菜板”上，被螯足拨走，另一只阴阳鱼再上板，再被拨走……

顶端，阴阳鱼扭曲成一张满是肉瘤和怪纹的邪恶大脸，狂吸筛子内含的偏黑能量。

转！处于筛子内部的甘灵运把花杠正对阴阳鱼，那恶脸犹豫了一下，想转变下手方位。

甘灵运也释放水色涟漪，不料一下子被恶脸撞飞了。

另一边，小兜帽们抱成团，已经分不出哪个是东辅了。

“别管这些灵物了，我试过硬闯钢丝架，很难！上面有凌厉真力！但我找到了化蛇的小灵棉，它不怕钢丝犀角的锯割，可以跟随它闯关。”东辅提醒道。

一滩锈液喷射而出，正对筛子，甘灵运及时躲开。

“越等，威胁越多，就按你说的跟上灵棉条。”

悲痛境的核心区域有三层楼那么高，见陌生物靠近，它开始攀升。

筛子眼睛全立体角度的观测，很轻易地瞅见了灵棉蛇——那玩意先如弹力球甩出，又伸展躯体，缠上犀角，皮开肉绽。

甘灵运紧追蛇尾，涡旋之内，白茫茫的一片蒸汽，深处有巨大碟盘乘了色拉油。

东辅呢？他想大声喊，却真的成了哑巴。

“我要上浮了！”他在心里加劲。

跳进蒸汽里后，筛子却本能的抗拒，与甘灵运的意志出现了分歧。此时，无数的缥色球从四面八方冲过来，它们身形不比筛子，速度奇快，蹼形单足踩了过来。

只听一声吐血般的闷呼，甘灵运被踩到了蒸汽低端几乎没浮力的深色地段，往下一看，墓碑林立！一片死寂，萧瑟的冷风无声吹过。

“奶奶的！被一个球给欺负了，拿我当跳板啊！筛子，争点气！”

尽管甘灵运再心急，但筛子像是被催眠了一样，根本不配合主人的动作。

烂货山药蛋！小小的缥球！它怎么能够在核心区域上下自如，它有什么神通？！凭什么！我一定要撕开它，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屎尿！

他一边暗骂，一边试图敞开兰图。

兰图在哪？由于处在意念状态或者其他未知原因，真力甩不出来了。

他在墓碑群里飘荡了好一会儿，仍然没摸到边缘，这下他急坏了，站在暗黑冰凉的碑石上头，目力所及似是一片亡者幽魂，灰屑随风而起，石粉滑进枯草堆，整个墓园在缓缓转动。偶现的光点里出现许多邋遢文字、球形生物、屠刀……

恐惧与哀怨并生，甘灵运不承认自己的心境，他撑开了筛子外壳，用不知什么身体部件敲打碑石。

“一块破石头！装什么蒜，吓唬我？看谁可怕！”

但他显露本体后几秒钟，就感受到深入骨髓的寒凉，悲伤如同泥石流倾泻，上下左右的情绪不一致，有死前的不舍、家园的沦丧、漫长寒冬里的禁锢……源头大约都指向异族间的战争。

甘灵运的灵魂要分崩成好几份，已经无法掌控自身形态，甚至连恐惧和疼痛也体会不到了。

筛子障灵的网格扩大，重新把主人压在内侧。

死亡一个接一个，永无止境的垂死挣扎、葬礼、哀乐、守墓……孩子，你的血泪流成了河，堵塞了田渠，为父用自己骨髓给你疏导，莫怪，崖点粮食欠缺、田地不能……

冰凉后的灼烫最难忍受！呃！

他忽地惊醒，自己已经挂在钢架上，卡在两根犀角之间。

筛子障灵跳啊跳的，躲避半显形敌人，它就快败了……

甘灵运钻进骷髅水仙里，跳出恍雾漩涡，径直跌到湿地上，关节突然僵硬，四肢肌肉痉挛，之前的精神冲撞感还没消失。

唯独唇部算灵活，这已经够了，长须如风刃，卷向未知敌人，筛子和花杠总算拿回来了，他也不禁暗怨水墨女人：支这一招莫不是在害我，有什么用？还不如沿着之前的轨迹闯出去！

但东辅一点动静也没有，还没出来？不会也困在黑暗里吧？！

甘灵运明知一个人无法对付断裂物体，索性再进去找小辅。

这次他居然不能和小筛子合体了，不过，还能用竹杖，对了！颈椎夹还在腰绳上，用它！它一定不会妨碍我。

二度进核心区域，他隐约听到卡带的声音：“甘大爷！被抢了，一定别听！被抢了！”

一直回荡，是东辅的声音，他在哪？被抢了什么东西？

但这一次他以颈椎夹的形态撞上热旋，他不再冒头，绷紧精神缩在木头里面，虽然拥挤，但并不影响涌动。

缥球再出，踩踏将至。甘灵运早早打开夹头，夹住缥球的单足，借力往上攀升，尽管有起有落，但缥球们也在互相使坏，并不总来关照他。

“你一定会遭到打压，具体要看你所用物体的特点。”他想起水墨里的指导，从颈椎夹能够贴近皮肉、缓解酸麻的特性着手，竭力放松，感受皮肉和木纤维的融合，让自己变得轻盈，并把思绪集中在后脖子处，让那里变得温热、发烫，所有的酸麻僵痛都从后颈处泄飞。

就这样，他以俯身姿态上浮，后颈热量集中点似乎是“桨叶”，而且缥色球体都不愿意靠近他的后颈。

越来越顺畅，在蒸汽尽头，青芒天幕浮现前一刻，他没制住身心，又松弛了神态，人包木，面对分裂的伤痛内容。

好在，这次的风险较小，他也及时纠正过来，最终浮出。他成了雨滴，汇入青芒天幕里的云气，翠碧无暇的手表、晶莹的邋遢族双洞锁，在乌云里闪现。

他想起东辅的话，跃上手表，跟着它在雾气里周转。

两只浑身都是眼睛的雀形云朵沉沉叫着，从暗处用力撞了过来……

东辅脑海里一直循环播放液晶软幕上书页快速翻过的映像，一页页的叠影透出女子的脸，似有芳菲点缀的白皙。

他出了悲痛境后，就像一颗巨大的雨滴滑在了垄上，并没有万有引力带来的撞击，反而嵌进地表，碰到了墨蒿的软根。

双腿一直处于冰凉状态，导骨中的香草散乱在四周，被土壤洗得毛都不剩。

提醒老甘那一句后，他就一直等待神经纤维的复苏，却发现花语、魄蜡什么的作用甚微。魄刺乱摇之际，水墨书页女子如在眼前。

商琬在呼唤我？不，应该说她的水墨侍者在呼唤……

“小辅，你不能长时间待在悲痛壤里，这玩意真的会让你瘫痪滴！”

约一百米外，甘灵运以竹杖撑起身体，右手捧着脖子说。

东辅其实不甚了解悲痛壤，这会儿见灰暗的“垄土”平铺到无尽远处，一直连到缥色浓郁地，而当转换视角时，余光里的悲痛壤又只有窄窄一段。

“让你产生错觉了吧，墨蒿田是真的，悲痛壤可只有两三丈宽而已。哎，我听到了你的话，也还是无能为力，悲痛飞鸟神出鬼没，那感觉，大概率就是思维小偷。”甘灵运扫开坎外的几副动物枯骨，把东辅拉出来。

“惭愧，大伯，我精神头还不如您，您提到思维小偷，它们的偷盗行为怎么不像之前那样剧烈了？难道是书页水墨的保护？”

“说不准了，有花杠，有植意入物的手段，我们的精神核心与外物屏障不同质，让它们难以偷取，可惜，折损了一只筛子，也没拿到极品手表。”甘灵运这才把背上干枯的筛子皮抖落，叠成方块存好。

“其间，咱们没经多大的皮肉伤，也多亏这一招。此处离悲痛境边缘也有些距离了，去暖瓶障应该没有大阻了。”

一老一少在轻纱薄雾里缓步，他们很快找到了暖瓶障。

甘灵运在暖瓶障里除去真力滥用毛病。

随后叹息道：“刚刚的手表、双洞锁应该价值不低，要是得到其一，跟伞客过招就有希望了……”

“别灰心，整顿一下，咱们再进悲痛境探秘。”

东辅踮脚凝视雾霾深重的喜阳山余脉，极力想捕捉海水的动静，繁杂盛大的诗意气氛正从遥远的东方倾洒过来。

同时，他也感受到水墨涟漪蠢蠢欲动，似乎来自甘灵运。

“大伯，当前，是否应该先救辛巧豆？恶瘾物质都准备好了没？”

“缺的就是蟹槐指甲，刚才的历险也没有发现类似物质，哎，只凭写作根本达不到癫狂状态。小辅，你要学会墨风就好了。”

“我爱搞小发明，但在文学艺术方面没啥造诣，实在是想不通你们的做法。”

“科研才是更高级的创作啊，相信你一定有办法，对了，你现在不是从水墨女人那学会了读心术吗？我多演示，你多用心体会。你脑子不笨，相信会成功的，我么，也争取搜集到蟹槐指甲。”

“我这读心术，八成是临时的，除了虚无缥缈的商琬嘱咐，就没其他东西了。”东辅说。

因为担心再遇边际飘忽的悲痛境，他们回拔时选择绕道，喜阳山北段纵深不过十公里，山势也相对平坦，向北迂回，是两人的合意。

东辅搓搓耳朵，复眼莹膜挡住眼白，峻岭间有零碎的驼色圈飘转，驼色外有杂斑条纹闪烁。

——鸭翠鸟叼物之后，他的视力再升一档，凡是淤魄相关，即使是隐形端，他也能远远地看出空气流动间的凝滞和兀行。

“驼圈自东面来，下方有人！咱们自己人，我能感受到那里的精巧真力，大伯，对不对？”

甘灵运摇摇头，他因山风萧瑟而脖子发冷发麻，五官有些僵硬地说：“怎么可能？会是谁藏在这？从前几天的情报看，最近的盘可、匪未、徐墨伦也还没进入南辽区，除非她们学会了墨风。”

东辅坚持自己判断，转了两个大陡坡，面对一处十几米高的悬壁，不敢向下了。

温润从下面的蛇形谷地暗涌而来，但谷地并没有一棵活物，基本上都是光秃秃的红岩，偶有乌黑发亮的未知薄片事物埋进土里。

而蓬勃的诗意也许来自此地。

“是有些真力气息，但很浅，有种膻味。”

“人呢？”东辅发觉诗歌灵感聚集在谷地的薄片事物里，其他方向的刺激已经很弱。

他不敢跳下去，只扫视各个暗角。

甘灵运也没发现人影，哟呵了一通，连只鸟叫也没有。

挑了个合适地形，他们下到低处，又失去了薄片的位置。

筛子障灵和兜帽障灵分飞向两侧山脊，吞吃着纠结在一起的散乱偏黑雾气，但它们只是潦草地啃了一会儿，就扎进某个凹穴，其内扑出一大团石灰。

石灰粉散出金光点点，折向朝阳方位，稀薄不明，而所过之处，散淤尽皆破碎。

小障灵追逐着细微到几不可察的金黄，转到山后去了。

东辅一脸茫然地跑来跑去，脑浆就要沸腾：

“我突然生出了好多牛叉的法子啊，大伯，我脑袋从来没想现在这么灵光过，让我画下来，把一丝一毫都记下来，你知道不，超级离乡散就要实现了，可以用它操控各类大障灵，还有小型发电站……容我想想。”

“我不明白你说的发电站，但……”

“大伯，别考虑发电站了，红岩里藏了宝贝，我怀疑有薄日枣，那石灰金粉，是不是薄日枣的蒸发剂？来，先近后远，找找看。”

东辅心头涌现万丈草原里策马奔腾的场景，晦暗瀑布喧哗自脚底板淡淡传开，深赭圆墩在太阳穴处翻动，强烈的表达欲和求索欲让他浑身震颤，踮脚弹跳，语无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