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飞升 第十七章 盗将行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金刚经》

沿着官道向东走了百里正空才暂时走出这群山，走了一天，驴也疲人也疲，他们便找了个店家吃茶。

官道边每隔数十里就有酒家，他们基本都来自旁边的村落，为了多混两个钱在路边摆了摊，有的也会多盖两间茅草房充当客栈用。

正空眼看天快黑了便又掏出几十文打算住店用，“小二，还有客房吗？”

“还有一间，客官若要，我就到后面通知老板娘，您先吃茶！”小二端来一壶茶水，先是用手巾抹了抹那泛黄的柳木桌子，然后呈上杯子，茶壶，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丝毫拖沓。

术业有专攻，正空早已见怪不怪了。上了茶，小二便识趣地推开门帘走向后面。

“依鬼爷看，这家店很有可能是黑店！”鼠精爬到桌上指了指桌面，正空还以为它要水喝，特意腾出手给他倒了一杯，问道：“何以见得啊，小竹鼠？”

“笨蛋道士，我是让你看看这桌面，柳木坚硬但阻不了刀剑，这桌子跟板凳都有刀痕，而这可不像你们人类该有的和和气气的样子。还有，再叫鬼爷竹鼠，老子咬死你！”它的牙此时吱吱作响。

用麻布支起的帐子隔绝了夕阳，木桩做的板凳上确实也藏有几处刀痕，驴子拴在一颗杨树上止不住的啼叫，周遭的树林安静的出奇。

“确实奇怪，打尖住店的好像就咱们一家，来往官道的人平时也不少，怎么到了这儿就如此稀少了。”正空看着路上稀稀拉拉走过几位商客，也都没来此，心想：难不成真是黑店？

不一会儿，老板娘便拉开帘子从后面走了出来，说道“乡里来的娃娃，住店可要不少钱，呦！这女娃娃长的怪水灵，今儿住店的钱给你们八折吧。”

老板娘自称芸娘，是从北边山窝窝里搬来的，几十年靠着做酒家营生勉强混个温饱，见佟星月长得素美还夸道正空有福气，说了些客套话后见他们可怜，就叫来小二顺子送上几张烙饼。

芸娘虽老却颇有仪态，正空看来她并不像是坏人，再问道桌上刀痕时，她眼里直冒泪光。

小二顺子将芸娘扶到竹椅上歇息，开口讲道：“老掌柜得罪了人，年前因还不上账叫山里的痞子砍了，诸位莫要再提老板娘的伤心事。”

“好吧，鬼爷错了！”鼠精钻入正空怀中低语道，之后顺势挂在衣领上催促正空快给人家道歉，弄得正空十分无语。

“芸姨，您别伤心，这不都挺过来了吗。星月我替小弟给您赔礼了！”见冒犯了人家，他们连忙起身作揖行礼以示歉意。

蹭了顿晚饭之后正空掏了几文钱强行塞给小二，他知道这是芸娘的安排，可天下哪能有免费的饭，钱是必须要到位的。

天彻底黑了，农家人吃完饭喜欢唠嗑，他们便围在院子里聊。

正空先是了解了向东的路。出了酒家，往东走数十里至沮水，其自古为汉江上游流量最大、源头最远之支流，官府修了桥，如今可以通行。再上官道往东北皆是山，去四百里能到襄郡，而这已经是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了。

襄郡是回中州的必经之地，亦是鄂州战略重地，正空记得自己在山上时，有一籍弟子中的一个好像就在那里做生意叫荀旭，有一年他还回道观烧香，自己还戏弄了他所以印象很深。

芸娘说到往事，还道出一桩怪事。十几年前的腊月，她当时养有一女，小名瑶儿。生来面相娇好，看面相的说是个凤种将来有机会大富大贵。那时她跟丈夫十分要好，可到了祭拜土地爷做牙尾的腊月十六，却起了一场大雾，等到她出门叫瑶儿吃饭时女儿已经不见，路人说是叫一阵怪风卷跑了，也有人说是土地爷显灵将瑶儿拉去的。自此，老掌柜整日活在自卑中，时常酗酒赌博，年前欠了一大笔债，才叫痞子砍了去。

佟星月见芸娘红了眼眶安慰道：“芸姨，不论鬼怪，若是人贩子所为，那这畜生必遭天谴，您就别伤心了。”

“星月有心了，若是瑶儿还在，也该有你这么大了。芸娘这辈子没什么想做的，就想啊，做好这小店，待到了了丈夫的债，将店交给我这外甥顺子，之后回山里过安生日子。”她坐在竹椅上，手中紧握着一块绣花布帕，那是她唯一对丈夫与孩子的念想。

正空问道胸膛中的鼠精：“听听是不是你们搞得鬼，我看啊准是那个小妖掳走得，毕竟妖就没一个好东西！”

“放屁，鬼爷才不是那种嗜血的妖，也就吸了两口香火臭道士至于这么耿耿于怀吗！要鬼爷看，相较于妖，你们的人心才更胜一筹好吧，指不定是那个人贩子将孩子掳走了，才不关妖的事。”

天边的云雾消散，月光洒下庭院，芸娘忽然站起，吩咐他们这么晚了也该睡了，她还将佟星月拉到了自己屋里说要让她随自己睡，第二天好好给她打扮打扮。

顺子绝对是个衬心的好小二，早早的将床铺铺好，在炉子上摆放着一壶烧到滚烫的热水。正空作为道士其实对住处的要求不高，看到这一幕也觉得颇为欣慰，认为芸娘将小店交给顺子绝对是正确的。

“哎，累死鬼爷了，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鼠精跃起砸在软床上一阵翻滚。

正空洗漱一番后便决定修炼，鼠精一向慵懒也不想着修行故早已睡去。

···

不远处，月光穿过杨树林洒在一人的光头上，他躺在草地上，细看下这人身着一件破烂的布衣袈裟上面满是补丁，口中还喊着：“饿啊，饿啊——”

半梦半醒时说道：“佛祖佛祖。你若显灵就——就——赠小僧一碗斋饭，求你了，佛祖！”

他抖动着眼皮，见远处有一酒家便动了嗔念言道：“佛祖佛祖，去你的佛祖，你在西方极乐倒好留小僧在此受饿，实在——实在——该死！”

他扶着杨树吃力地站起，向西边望去，眼中满是贪念，痴念，他知道那里绝对有自己想要而佛祖给不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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