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换命者，七生七世诗仙而始 4 三尺笔胜七尺锋

午时二刻，扬州市集。树梢的蝉被晒得哑了嗓子，风粘连在屋檐墙角懒得动弹。不多时，围成铁桶般的看客们渐渐散去，留下一个我孤魂野鬼般立在原地。

青莲捧来的那摞百十张淡黄纸张被风打得脆脆作响，未压紧的最上面一张更是随风而起，凌空起舞，自己题写的笔墨招牌被踩了几个或大或小的脚印，躺在地上还是一脸五十步笑百步的嘲讽之色。

身边次第响起潮水般的议论：

“你这娃娃，惹谁不好，惹那个欺男霸女的煞星啊。”

“娘，我怕。”

“兄弟，快收拾收拾，离开这地界吧。这地界没王法。”

我抬眼扫视一周，这又是何道理？我虽是狂傲了些，便只该随波逐流，任人欺辱？

想到此处，我登上市集高台大声疾呼：“诸位父老乡亲，李白初到此地，误闯了这黑大汉的门面，就被抢去了身边人，莫非此地界不是大唐治下，没了王法不成？”众人只是唏嘘，却是目光左右闪烁，纷纷离去，无人答话。我垂头丧气下了高台，黯然走开，压下心头火气，凝神思索下一步该行文写状报哪级官员。

肩背忽被人轻拍了一掌，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身旁响起：“这位兄台，还请留步。”

我回头看去，是个与我年岁相仿的青年，也对，只有青年人才有血气方刚的气魄。

我望着他澄澈双眸，急语道：“兄弟，你可知那厮是何来历？何敢如此欺行霸市？”

他苦笑一声道：“兄台，你在此地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了不是？这就对了。你先别急啊，”他又轻拍了下我：“他诨名‘扬州鳄’，本名薛鄂，在这一带泼皮惯了，我们本地人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敢这么猖狂，无非是仗着他父亲扬州知府薛贵薛大人的名头。”

我急火攻心道：“那我去衙门口告他如何？”

他脸上闪过一丝讥笑：“笑话，谁为你做主，又有谁为你作证？”

“仁兄此言差矣。本地知府、上级按察使皆为百姓父母官，不为百姓做主，又为谁做主？至于人证，这一众街坊皆是对薛鄂抢人之事一目了然，俱可为证！”

“兄弟，省省吧，这些说辞无非是官老爷用来妆点门楣的花架子，你要真信那就完了。‘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进不来。’你若是告到了府里，那自然有他们父子连心，你便是告到了淮南到，那里又何尝不是官官相护？这些街坊，你又可有半个沾亲带故的？到时告上公堂无人为证，往差里说，问你个诬告之罪，再要你受皮肉之苦、偿还钱物？你可扛得住么？往好处说，便是拖而不决、决而不判，给你拖下去，你口袋有多厚实？又耗得起么？”

一连串暴风骤雨般的质问，让我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现代政府统治还在推崇依法治国，唐朝纵使律法繁盛，多数时候也还是赤裸裸的人治，凭官员好恶办事，但这也只是比以僧侣随心解释的神治略高几筹。我想到什么，忙问道：“却是唐突了，敢问公子贵姓？”

“请到这街边酒肆一叙。”他手向我身后一指，便是一家寻常店面，连招牌也未安置，只是在门外挑了面写有“酒”字的旗子。

我陪笑道：“兄台雅兴，这路边酒家，各有自家的一番风味。”

两人落座后，这位公子便凑上前，压低声音畅所欲言道：“李公子，实不相瞒，在下免贵姓贾，名清河，家父贾道行便是这扬州城的同知，也就是这薛大人的副手。李公子当街卖诗，想必是有几分才气，在下愚钝，还望李兄赐教一二。”

“兄台过奖。赐教谈不上，共同商讨罢了。却不知贾公子是否要仗义执言，帮我讨回公道？”

“愚兄正是此意。李兄请猜，这薛公子骄横纨绔便罢了，为何与其他寻花问柳的浪荡世家公子不同，倒有一身蛮力？”

“哦？想必此中应有一番有趣故事。”

他干笑几声道：“李兄快人快语。小二，上一小壶杏花春，一盘炸花生米，一盘白灼秋葵来！咳咳，李兄，酒最误事哈，咱们且小酌几杯。”

待酒上来，我为他把盏，奉上一杯道：“贾兄请。”

他又压低声音道：“李兄请。据我打探，这薛鄂与其父薛贵原是水贼出身，扬州本为水陆要冲，他父子二人早年间就在流经扬州的京杭运河上伺机作案。三年前，他们犯下一场人命大案，谋害了到扬州赴任的新任知府，从他手里夺了官印、改了诏书，竟假扮作知府父子，入主了这扬州城。”

我大惊失色：“竟有此事？扬州离长安千里之遥，朝廷不知尚有情可原，这淮南道按察使竟也不知么？”

贾清河悄声道：“李兄，小声些！事以密成！”

我连连点头，请他继续。

家清河又低语道：“这薛鄂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将多年洗劫之财富一应送至淮南道按察副使司理章大人手里，是以李大人替他二人遮掩，至今已三年有余！”

一番打探之下，我对情势已基本了然。根据贾清河提供的底细，这薛氏父子小心行事还则罢了，可这薛知府上任后急于收回买官之资，横征暴敛，鱼肉百姓；薛鄂摇身一变成了知府公子，整日纠集一帮流氓恶少处处收要好处，无恶不作。而贾清河之父贾道行在一年前到任，在与知府的接风宴上，竟无意听到他们醉后笑谈此事，急欲除之而后快。可这三年来，胆敢递诉状者，皆被明着逮捕或暗中加害，此时已无人愿做这出头雀。

贾清河说到此处声调越发慷慨：“李兄身负无双才气，更通孔孟之义礼，惟愿李兄助我里应外合，扳倒这薛姓二害！”

我心中也不免激昂，便拱手道：“太白愿为贾公子与扬州百姓效犬马之劳，只是我人微言轻，可作何用？”

贾清河浅浅一笑道：“也不必大费周章，也是天亡薛贼，我探听到司理章的上司——淮南道按察使李同章李大人正嫌司理章昏碌无用，想要借机收拾了他。我这里，有一封检举这薛家父子的状纸，李兄满身才气，请雕琢修饰、誊写署名后，我即派快马送你赴李大人府邸，一旦他派人调查，我便将证据一一传递给你，到时薛家父子如若倒台，李兄你便不费吹灰之力收了这扬州满城声誉，岂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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