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红袂 第九十一章 歃血盟誓

“这怎么能行？这怎么能让寡人放心？”乌兹曼国王说。

“陛下不必为老朽操心。只要自己保重，不要让老朽分心就好。”大萨满说：“陛下打起精神，主理朝政。把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老朽才好全神贯注，一门心思地去做该做的事儿。老朽自幼行走在草原上，漠南漠北，漠西西番所有的地方都走遍啦！山川地理，人情世故了然于心。不会有什么事儿的！陛下放宽心，不必为老朽挂怀。老朽还惦记着明年夏天去中土盛朝一游呢！陛下要勤政为民，把事情办好。可不能耽误了老朽游历中土的好事儿啊！”

大萨满的一番话，让乌兹曼国王热泪盈眶。他听出来大萨满游历中土的含义——不就是为他解决相思之苦吗？

······

大萨满带着一行人绕过大沙漠向西走去。差不多把漠南三十六部落的地盘走了一半。最后向南，又向东走了上千里，才绕到切里番。

“哎呀呀！这大冷的天，大萨满怎么到了这里？”卡楞迎出大帐，伸开暖烘烘的大手握住大萨满。

“本尊来看看番主，看看番主有没有发福得走不出帐篷？”大萨满打趣道：“今年，陛下赐给番主的食物有没有油水？本尊来看看有没有把番主饿瘦？”

“不会饿瘦，不会饿瘦。”卡楞连忙说道：“陛下所赐的食物油水大，油水大！”

“油水大，也没见番主对陛下说一声谢啊！”大萨满讥讽道：“可见，油水还是不够啊！没能满足番主的愿望啊！番主的欲壑实在是太深啦！”

“哪里，哪里！”卡楞不好意思地打起岔来：“大萨满快请帐篷里坐，外面天气太冷。到帐篷里说话。”

大萨满进了卡楞的大帐，帐篷里暖烘烘的。中间的火炉上热气腾腾，正煮着羊肉，熬着奶茶。几个大屁股女人围着火炉忙来忙去。两个年轻美貌的乌羟女子手捧酒壶跪在厚厚的栽绒地毯上。一看就知道，卡楞正在独自宴饮。

“番主享着清福，本尊不识趣，冒然跑来打搅啦。”大萨满说。

“哪里，哪里？”卡楞说：“大萨满是什么人？像您这样的贵客请都请不到。怎敢说打扰？大萨满快快请坐！喝杯热茶，驱驱身上的寒气。”

过来两个年轻妇女，帮着大萨满脱去厚重的毛皮外套。大萨满坐了下来。一个女人双手递过来一碗奶茶。大萨满接过奶茶慢慢的喝了起来。卡楞亲自执刀给打萨满割下一块羊肉，恭恭敬敬地捧了过来。大萨满也接过来吃了。那两个年轻女子一个人执壶一个人捧杯，倒了满满一杯酒，双手敬给大萨满。大萨满也接过去喝了。

大萨满平易得就像一个和气的老牧羊人一样，没有架子，没有客套，没有做作。卡楞和那几个伺候的人都觉得很轻松。帐篷里的气氛很平缓，很家常。

“一个人享受着这样的清福，还有什么可求的？”大萨满说：“番主应该很知足吧？”

“知足，知足。”卡楞想也没想，随口回答。

“既然知足了，这样的日子番主就安心长远地过着吧！”大萨满装作有口无心地说。

卡楞看了一眼大萨满，猜测他这番话的意思。是在试探，还是在怀疑。

“全托乌兹曼国王陛下的福！但是，这样的清福是别人所赐。怎么能长久？”卡楞说：“只有回到自己的地盘上，过着自己挣来的日子。那样的清福才能享受的安心和长久。”

“哦，是这样。”大萨满嘴慢慢地说：“本尊还以为这样的日子番主已经满足了呢？”

“请大萨满转告乌兹曼陛下，俺卡楞身为一方霸主，说话算数，绝不失言。唾口沫砸个坑。答应给他的那些好处，等俺收回失地一定做到。”卡楞说：“也请他放心，俺绝不会再为难陛下，占他的土地，夺他的人口。大萨满这番前来，国王有什么话要对俺说吗？”

大萨满若有所思地说：“陛下倒是没有什么话说？只是——前段时间，陛下做了一个梦，让本尊给他解梦。这个梦倒有些意思。”

“是个什么梦？”卡楞问。

“陛下梦见自己在中山狩猎，遇见了一种动物：似狗非狗，一张大口；被人所救，反咬回头。番主说说这是一种什么动物？又是怎么回事？”

“乌兹曼陛下这是遇见了一只中山狼。”卡楞思索了一会儿。说：“请大萨满转告国王陛下：卡楞知恩图报。绝不做中山狼。也不是白眼狼！绝不会回头反咬。”

“本尊一定转达。”大萨满笑呵呵的答应了。

第二天，大萨满在切里番转悠了一天，了解了一下民情。在切里番一共待了五天，详细查看了卡楞的军营。心中有了数。

卡楞不愧是治军能手，西番的老领主。他的部下都很听他的话。对恢复西番的统治抱有十足信心。

到了第六天，大萨满向卡楞告辞。

“大萨满这就要回朝吗？请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吧？”卡楞挽留大萨满。

“不啦！本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大萨满说。

“大萨满这是要去哪里？”卡楞问。

“去西番。”大萨满不经心地说。

“去西番做什么？”卡楞问。

“去联络安达，”大萨满说：“联络安达来两面夹击，攻打番主你——”

“啊——”

······

大萨满说完，卡楞吓了一跳。

“大萨满说的是真的吗？”卡楞问道：“大萨满不是在和俺开玩笑吧？”

“本尊身为部族祭司，国王陛下的通神之师，怎么会随便跟人开玩笑呢？”大萨满一本正经地说。

“是这样啊！”卡楞诚惶诚恐起来。“看来，国王陛下对俺卡楞信不过啊！对俺怀有戒心。如果真是这样，俺该怎么办啊？请大萨满教教卡楞，救救卡楞！”

“本尊还有许多事情，哪有功夫教番主。”大萨满慢悠悠地说：“老朽愚笨少智，怎敢教番主！哪有能力救番主！番主还是好自为之吧！”

卡楞一听，说什么也不让大萨满离开切里番。跪到大萨满面前，苦苦哀求。

大萨满见卡楞一片至诚。装作不忍心的样子。说：“本尊也知道番主一片真心，没有二意。只是，番主这一片真心国王陛下未必能理解。要想让陛下理解番主的一番真心，番主应该用实际行动表现出来，而不是让陛下去猜。”

“俺该怎么做？请大萨满指教。”卡楞抓住大萨满的衣襟问。

“陛下对番主可谓仁至义尽。”大萨满说：“又给粮食，又给草料。番主在这里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可是，王国里其他部落怎么样呢？他们过的什么日子番主知道吗？大雪封山，草场被掩埋。人没有吃的，牛羊没有草料。冻死、饿死的人和牲畜随处可见。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陛下却要尽力满足番主。不让番主的部属冻死，不让番主的牛羊和战马饿死。这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陛下害怕番主吗？还是因为陛下仁慈得过了头？”

“当然不是因为害怕。”卡楞说：“陛下的仁慈，卡楞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番主没有任何反应？”大萨满说：“连一纸谢恩的书表也没有。更不要说其他的了。”

“卡楞这就上表谢恩！”卡楞连忙说：“就请大萨满代为转达。好不好？”

“这也算谢恩吗？这也算表诚心？”大萨满冷笑道：“这样的做法，还不如不做。——会让人觉得番主在应付差事，糊弄陛下！”

“哪俺该怎么办？”卡楞问。

“番主如果真有诚心。就亲自去向陛下表明心迹。”大萨满说：“番主不会是怕辛苦吧？本尊偌大年纪，尚且不辞辛劳，冒着严冬走了上千里的路来到切里番。难道番主比本尊还不如？”

“这倒不是。”卡楞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大萨满也知道，之前卡楞对不起漠南的部落兄弟。如果只身前往，俺害怕——”

大萨满笑笑，说：“这个嘛，倒也可以理解。那该怎么办呢？”

卡楞想了想。说：“大萨满是部落大祭司，陛下的通神之师。俺卡楞在这里和大萨满歃血为盟，折箭为誓。订立盟约。您看怎么样？”

“这个嘛——”大萨满若有所思。“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若要订立盟约，就必须请天神作证。须得有一个仪式，不可草率，不得轻慢！番主必须斋戒沐浴，虔诚敬意向天神悔罪七日，方可实行。”

“这个容易。”卡楞说：“俺按照大萨满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大萨满慢腾腾的交代卡楞：“在悔罪期间，番主只可一人独处，不得饮酒，不得吃荤，不得杀生。不得近女色。”

“这个好办。”卡楞说：“就按大萨满的指示，俺卡楞一个人待在大帐里就是了。大帐外面安排护卫看守，不让其他人进去。”

“那好吧！就看番主的心诚不诚了？”大萨满说：“番主若是诚心，天神自会相助。”

之后，卡楞按照大萨满的要求，独自一人待在大帐里，潜心向天神祷告。

卡楞乃是武人，一生杀戮无数。心底里压根儿不畏神不敬神。加上吃喝玩乐惯了，哪能耐得住这份寂寞。不到三天，便有些受不了了。让护卫偷偷拿了些酒，自己在大帐内喝了起来。第五天晚上，又悄悄让人带进一个女人。这一切都是瞒着大萨满干的，大萨满对这一切都心知肚明。

七天期满，卡楞走出大帐。气色红润，精神饱满。——尽管在此期间偷着喝了些酒，近了女色。毕竟还是休养了一段时间。所以他的气色比往日好了许多。

卡楞立即安排手下堆土筑坛，准备与大萨满立坛起誓，歃血为盟。正在这个过程中，切里番西南地区发生了地震。山岳崩毁，大地开裂。卡楞的营盘也受到了波及。——这一地区本来就是地震多发地，每年大大小小的地震都会发生十多次。历史上也曾发生过毁灭性的大地震。不过，大多发生在无人区。这一次的地震，也发生在大山深处。只是地震的余波波及到了切里番。大萨满正好抓住了这个机会。

“这是上天示警啊！”大萨满对卡楞说：“看来是有人对天神不敬，破了戒。盟誓的仪式看来是搞不成啦！——一切都是天意。看来天神不想让本尊与番主结盟。本尊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这就告辞啦！”

说完，大萨满就要离开切里番。卡楞心下有鬼。抓住大萨满的手跪倒在地，说啥也不让大萨满离去。

“你这样苦苦拽住本尊也没有用。”大萨满说：“是上天的意思，不是本尊不顾念番主的苦处。实在是天神发怒，本尊也无可奈何。”

卡楞抓住大萨满不放。痛哭流涕，苦苦哀求。

“如果想要天神回心转意，那就把那个不敬畏天神，破坏番主心愿的人找出来。向天神献祭。番主可能做到？”大萨满狠下心来，决心要震慑卡楞和他的部属。

“俺一定把他找出来——向天神献祭悔罪！”卡楞向大萨满磕头求饶：“只要大萨满肯留下来。说什么都行。”

于是，卡楞把那个给他送酒送女人的护卫拉出来当了他的替罪羊。那个护卫满腹冤屈又喊又叫，又吵又闹。说什么也不愿意充当祭品。卡楞命人把他的嘴堵上，像个粽子一样的绑起来。又给他灌了些酒，把他弄的迷迷糊糊，神志不清。让人恭恭敬敬地抬上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