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红袂 第七章 一路向北

卜逢时带着使团一行，马不停蹄一路急速行进。中午时分已经赶出了五十里地。来到通往北方的第一个驿站。驿丞毕恭毕敬的迎候在门口。卜逢时命令驿丞火速准备饭食。大家在驿站打尖儿。但是马不卸鞍人不卸甲。稍事休整便火速启程。临行之时，将驿站里仅有的四匹马也带走了。理由是使团在路途中需要更换马匹。驿丞对这位大人的办事作风一点也不理解，一脸的茫然。

临行，卜逢时拿出身上仅有的七八两银子交给驿丞，对他说：“你去准备些好酒好菜。要多多买些肉和酒。晚些时候，最多到明日中午，朝廷便会有人来给使团送行。来的人可都是栾相的亲信，你要好酒好肉的招待，不可怠慢了。一定要让栾相的人吃好喝好。不然的话他们可是要怪罪你的。”

驿丞疑惑不解的问：“大人，朝廷派来的人自有驿站接待。大人您为何要自掏腰包呢？”

卜逢时告诉驿丞：“你大概不知道吧？栾相是我的好友。我这次的美差也是栾相举荐的。我自然要报答。你不必多想，就按我的吩咐去置办吧。到时候自有你的好处。量你一小小的驿丞，一辈子也难得有机会攀附贵人。碰到这样的机会可不要错过啊！”

驿丞笑逐颜开，连连称诺。既有白到手的银子可以使用，又能讨得朝廷官员的欢喜，何乐而不为。使团前脚离开，他便忙不迭的去张罗了。

使团里的人走了一上午，人困马乏却得不到休息，都难免有些怨言。卜逢时便高声对大家训道：“我知道大家都有怨言。对于这样赶路有些不理解。可是我实话告诉你们，不是我不近人情，为难大家。也不是本官急功近利，要捞表现。这都是皇帝陛下的意思。眼下，两国边境形同水火，大战一触即发。陛下焦心，朝臣担忧，将士临危，百姓恐惧。连栾相都急得要亲自前往北朝去和谈。这事儿大概你们也都听说了。我等既然身负重任，领命北上，自然不敢有所耽误。尤其是才刚刚离开帝都没有多远，如果现在就让大家安然的休息下来。若让陛下知道，定然不会高兴。栾相得知此事，也一定会严加责罚。”

大家听了卜逢时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又是拿皇上做招牌，又是拿栾相相威胁。谁还能说什么呢？谁又敢说什么呢？所以只好硬着头皮，迈着困乏的步子朝前走呗。

临近黄昏时，又到了第二个驿站。卜逢时让驿丞准备好饭食和饮水。让大家带上在路上食用。临走，又把驿站仅有的几匹马也带走了，理由同样是使团在路途中需要更换马匹。

使团的副使来找卜逢时。对他说，“大人，天色已晚，为何不让使团在驿馆休息？大家都走了一整天了，人困马乏，正好在驿站中好好修整一下。再说这一路急赶，马也确实乏得厉害，正好在驿馆中好好饮饮水，喂喂马。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功。只要休息好了，明天赶路也是一样的。”

卜逢时对副使说，“现在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正好趁天气凉爽可以赶路。我知道在前面二十里处有一片稀疏树林。那片树林在路侧的一处高地上。地上尽是细软的黄沙。使团里带有帐篷，可以在那里安营扎寨。后面的辎重车里，满满的尽是些美食干粮，新鲜果蔬。还有上等的美酒。喂马的草料也备得很充足。高地凉爽，蚊虫又少。可以让大家吃好喝好睡好。——驿站里有什么好？一个小小的驿站，房不过三间，马不足四匹。南来北往的人全在那里歇足，臭虫虱子爬的到处都是。院儿里净是些马粪和屎尿味儿。我可真不愿意在那里歇息！我听说大人也是诗书起家，文采斐然。今日是六月十三，天气晴朗，有大好的月色可赏。到时候我可要与大人把酒赏月，赋诗长歌一番哦！”

副使听了卜逢时的话，觉得有理。便不再说什么了。卜逢时对他说：“大人是诗礼之家，国之栋梁。此次出使北朝干系重大，本官还要多多仰仗大人啊。对我的决定，大人一定要多多支持。对使团里的人众，大人还要多多解释抚慰才好，勿使众人心生怨恨。一定要与本官齐心合力，一心一意完成朝廷重托。”

副使连连称是。

一行人默默前行了一段。副使问卜逢时：“大人不是第一次走这条道了吧？因何知道前面有片树林可以宿营？”

卜逢时若有所思的回道：“我曾经跟随栾相到边关巡查，路过过此地。当时栾相就曾用马鞭指着那片高地对在下说，‘此处地势易守难攻，可以安营扎寨。’当时是急着前往边关，栾相心里想的尽是用兵之事，所以才那样说。今天重走故道，突然想起了当时情景，所以才临时决定不在驿站休息而到那里扎营。”

副使意味深长地说：“既然是栾相看好的地方，一定不会错。”

正说着话，一行人便来到了小树林。天色也已经黑了下来。众人七手八脚忙乱了一阵，搭起了七八顶帐篷。云乐公主的帐篷围在正中间。账外有使女看护。四周安排了轮流守护的护卫。卜逢时令人将辎重车里的干粮、饮水分给大家。分派人员看管好马匹。将随行带来的帆布马槽一字摆开，填足马料。大家便安歇下来。

夜色初凉，月光温柔。微风习习，树影婆娑。蝉鸣啁啁，蛩声窸窣。近处的小溪水流淙淙，远处的灯火影影绰绰。晚归的渔夫歌声悠扬，夜行的鸟儿翅翼扑棱。蛙声起伏，山色空蒙。好一派南国的沁凉夜景。

同行的官吏围坐在一起，叙着家常。其他随行人员也一伙一伙的坐在柔软的沙地上。有的躺着，有的坐着。有的哼着家乡的俚曲，有的已经打起了呼噜。马儿在一旁嚼着豌豆嘎嘣嘎嘣。偶尔打几声响鼻。轻轻的露水已经开始在树叶上凝结了。

卜逢时与他的副使一人擎着一大杯酒，对着月亮，长吁短叹，抒发胸意，悠古思今。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天还麻麻黑，卜逢时便叫起一行人等。收拾行装，急急上路。半道，他找了个借口来到云乐公主的车旁。骑着马，并行在云乐公主的车窗外面。隔着窗帘跟公主搭起话来：

“公主殿下，这一宿休息的可好？”

“托大人的福，承蒙关照，安排在这样好的一个所在，怎能休息的不好呢？”公主讥讽道：“你们大殷朝廷可真懂得待客之道啊！”

卜逢时笑着对公主说，“公主有所不知，这一路的驿站都是些龌龊的地方。南来北往，行商跑脚的人全在那里歇脚。房屋狭窄，院落泥泞。不要说虱子臭虫满处爬了，单就各个屋室里的那股臭脚丫子味儿，就熏的人无法立足。外臣的确是为公主着想。才选了这么一个地方宿营。却没想到令公主不快。外臣惶恐。”

公主冷笑几声，说道：“那倒是本公主错怪你了。这也就罢了。可是有一点，本公主也确实想不通。你为何这般急急赶路？既然是使团，就应该稳健庄重，从容不迫才是。你这般匆匆忙忙，不像是出使倒像是逃命了！”

卜逢时笑着对公主说道：“国家大事本就十万火急。哪里能够容得磨磨蹭蹭？听公主这话，到像是一点也不急。莫非公主殿下不想回归本朝？抑或是公主居留大殷，被南国的迷人风光所吸引，想长居于南朝？”

公主说：“这是说哪里话来？本公主不幸身陷敌手，去国离家，身为楚囚，客居异国，思念故土，归心似箭。恨不得长了翅膀一下子就飞回到父皇与母后身边。哪里会留恋什么南国风光，长留南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