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红袂 第六十四章 赋诗寄情

几个人在茅舍中聊了一阵儿。云乐公主怕时间长了影响卜逢时养伤。便说了几句宽慰话，准备告辞。她想把两个侍女留下来伺候卜逢时。卜逢时连说：“不必了，不必了。殿下的心意卜某领啦！卜某性情孤僻，一个人过惯啦！两位姑娘留下来，反倒给卜某增添了许多压力。”

“她二人是我身边使得顺手的两个侍女，留下来伺候先生会很周到。”云乐公主说：“先生这里的确需要个人来打理打理。她二人很细心，端汤喂药，擦拭伤口。给先生梳理打扮。本宫也放心。先生不必拘束，就让她二人留下吧。”

卜逢时说：“殿下的好意卜某心领啦！一来这里房舍狭小，两位姑娘留下来也没地方住。二来男女有别，待在一起有诸多不便。这里有药童一人尽够啦。卜某没有过多需求。除了一日三餐，吃两顿药之外没有别的事儿了。不需要太多人手。人多了反而闹得慌。这些日子为了破案确实也劳心费神了一阵。正好利用这个机会修心养性。殿下不必费心。就让卜某清静清静吧！”

云乐公主见他这样说，也就不再强求。说：“那就听先生的吧！回头本宫再让宫里的太医来瞧瞧。好好为先生诊治诊治。”

“这个也不必。”卜逢时说：“卜某自己就通医理，对自己的伤情心里有数。加上给卜某诊治的太医医术很好。用的药也很对路。用不了几日，卜某就可下地行走。请殿下不必再为卜某劳心费神。好好保重自己的凤体！来日方长，需要殿下操心的事儿还多着呢！”

“那好吧！就请先生安心静养吧！有什么事儿一定打发人告诉本宫。过几天，再来探望先生！本宫告辞！”云乐公主说完，转身离去。就像她一贯的做法那样，干脆利落的走啦！

······

卜逢时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伤口渐渐愈合。能够下地走动，出门散步了。于是，他便拄着拐杖，带着药童，到附近一带转动转动。从容步山径，缓步趋林荫。此时虽然桃花已谢，其他草木却越来越茂盛。绿柳婆娑，丁香弄紫。长林丰草，流泉飞瀑，欣然入目。卜逢时朝逐落英出门，晚随倦鸟归家。趋高坡，抚松竹。坐弄清溪，濯足漱齿。邂逅园翁田叟，问问桑麻，话话家常。说说雨水，谈谈年景。这里听一听麋鹿鸣叫，那里看一看山雉打架。时闻牛背笛声，忽临前溪照水。倚杖柴门，目送归鸦。——日子过得好不逍遥快活!心里禁不住喟然感叹道：“整天驰猎于功名利禄之场，只见滚滚红尘，不见青山寂冷。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眼就烟消云散。不如就在此间逍遥自在，聊此一生！”

云乐公主打发人来看了好几次，都没见着他的面。

就这样，卜逢时在山水林泉间与世隔绝地过了差不多两个月清闲日子。

这一天，他拄着拐杖站在小院儿门口。此刻已经是黄昏时分。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嘹亮的雁叫声。他抬头看了看天上。只见两行大雁排成“人”字形，偊偊从南方飞来。这一景象，无端地惹起了他的一番思乡之情。他忍不住想起了南方，想起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又愤懑憋屈的地方——那里有他的好友，有他曾经的梦想。还有一个让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女人：苟氏。这个女人就像一根尖刺一样扎在他的心头。挑又挑不掉，留着又会疼。时间长了还会化脓。说实在话，他厌恶和鄙视苟氏的那些不轨行径。但是，他又留恋她的过去。曾记得他与栾士英初到她家的时候，在竹帘之外那惊鸿一瞥。好不让人欣喜，好不让人回味。然而如今，天各一方不说，心也各一方了。此生怕是再难相逢啦！但愿她过的安好，过的幸福。无病无灾到寿终。

想到这里，卜逢时越发对南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惆怅与思念。随口吟诵一首古人的诗：阳关万里道，不见一人归。惟有河边雁，秋来南向飞。

此刻正是春天，大雁们是从南方往北方飞来的。到了秋天它们才会向南飞。若此刻是秋天，他一定托付那些大雁带句话，带句问候的话：向南方问好！

“那么，他们是否也托这些大雁向卜某问好了呢？”卜逢时想。

这时，夕阳在山，残霞散乱。一点孤影，映入眼帘。一只掉了队的，失群孤雁从西南方向飞来。不时发出一声凄凉的叫声。联想到自己的身世，卜逢时不由得泪水盈眶。随口填了一首词《高阳台》：

“斜月西风，孤鸿一点，影单远涉天涯。寒夜无眠，倦翼怎及平沙？忧心一线牵连去，念今宵、宿寄谁家。映残霞、几度关山，几度归鸦。路长老翅尚须勉，正天高云廓，一任翱遐。万水千山，且当堂垇清洼。天南地北曾游遍，历累伤、遍体疣痂。哪消他、一阵凄风，一阵飞砂。”

吟罢，回到屋里，铺纸蘸墨，欣然提笔，一挥而就。

不想第二天恰好公主来访。见到桌子上放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随手拿起来看了看。仔细品味了一番。

“先生这是在感慨什么？”云乐公主问：“这些词句又像是感叹自己，就像是怜惜别人。好美的词句。几度关山几度归鸦！不过，云乐最喜欢的是这一句：万水千山，且当堂垇浅洼。真正表达了先生的志向和傲气。本宫喜欢。先生可否将这首诗赠与云乐？”

“喜欢就拿去吧！”卜逢时轻轻一笑。

······

南朝，殷都。

卜逢时被刺杀以后，栾士英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得到两份内容截然相反的报告。第一份报告说卜逢时被刺死，尸体弃市。第二份报告说卜逢时没有死，被弃市的不知何人。组织刺杀的狼头帮被北朝彻底铲除干净。只有首领王翠翘等二人逃脱。不知去向。

栾士英得到这一情报后，怀疑是南朝朝中另有其人安排的。于是，他把这一情况汇总成一份详细的报告，上奏到殷皇那里。

殷皇得到这一情况以后，装作十分吃惊的样子。

栾士英对殷皇说：“臣以为，这件事情是我朝朝中其他大臣背着陛下干的。两国刚刚结盟，陛下也与盛帝兄弟修好。这个时候，让人去暗杀人家的臣子，让人家怎么想？像卜逢时这样的人，只可结为盟友，绝不可树为敌人！臣曾再三对陛下说过，北朝不会重用卜逢时。就由他在那里做个小官混日子去吧。我方若显得这般重视反倒会引起北朝的警觉。说不定真会引起北朝的注意，重用起他来。俗话说，茅坑不搅不发臭。虎狼不可轻惹。惹则伤人。看看如今的局面，卜逢时不但没被刺死，反而搭进了一拨人去。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请陛下三思。”

“爱卿说的是。”殷皇说：“朕一定过问此事。问问他们到底是谁干的？今后对这个人尽量不去招惹罢了。就由他自生自灭去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