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红袂 第二十六章 公主拜师

“公主请起来说话。”卜逢时说，“卜某有话说。公主不必过分担忧。请起来说话。”

云乐公主见卜逢时这样说，便缓缓站起身来。

卜逢时对她说：“公主请安坐。稍安勿躁。听卜某开解于你。”

云乐公主轻轻落坐在原来副使所坐的位置上，只跨了一个沿儿。

卜逢时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缓缓开言说道：“我知道公主殿下为了什么事而来。殿下不必着急，慢慢说来。”

公主说：“云乐不信先生所言，致使家国有今日之难。我本想披挂上阵前去杀敌，怎奈母后百般不允。父皇怪云乐不守本分无端生事。给父皇增添烦忧。先前，若不是云乐纵容与怂恿，我皇弟也不至于殒命前线。今番云乐想要共赴国难，却被禁锁在深宫之内。真是忧心如焚。请先生教我。云乐此生定陨身以报，不负师恩。”

“公主言重了。”卜逢时说：“卜某怎敢当公主的老师？也不敢图什么回报。只不过，卜某与公主相识一场，也曾患难与共。有些话是可以对公主明说的。——殿下所急的无非就是前线的事。听说南朝军队已经打到了通州，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云乐公主说：“正如先生所料，那个南朝神将栾士英所向披靡，我朝将领不是他的敌手。一退再退。甘王夏裕的大军已经打到了通州。离盛京城不足百里。一切都像先生所预料的那样。如今盛京全民动员，严阵以待。听说栾士英亲自披挂上阵，到阵前鼓舞士气。只怕一场恶战在所难免。那人狠毒无比，本宫亲眼见过他击杀我皇弟。眼下京师危急。所以云乐才这般着急。云乐曾经说过，若一切如先生所料，云乐甘愿拜先生为师！今日就是特地过来拜师的。请先生收云乐为徒，有以教我。”

“公主果然是贵胄帝裔，一言九鼎。”卜逢时笑着说：“不过是一句戏言，何必当真。卜某说过不敢为师。但相识一场也算有缘。不妨对公主说说眼下的形势吧。——南朝军队到了通州，也就到此为止了。用不了几天就会停战。”

“是吗？”公主不信。“栾士英此来不就是想要攻破我大盛朝吗？他会主动停战？”

“他当然不会主动停战。”卜逢时说：“不瞒公主殿下说，栾士英若不来这一仗恐怕还打一阵。他来了这仗反倒打不下去了。”

云乐公主不解的问道：“这是为什么？”

卜逢时说：“一方面自然是北朝主动请和。另一方面是南朝——”

“南朝会发善心？”公主更加不明白。“他们会心慈手软，把到手的胜利果实弃之不取？”

卜逢时说：“当然不是发善心，也不是心思手软。而是——掣肘，嫉妒与忌惮。”

“掣肘？嫉妒？忌惮？”公主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仿佛听到了什么怪诞不经的故事。

卜逢时沉默了半晌。灰心丧气的说道：“这种事情不仅南朝会发生。一旦北朝走到了那一步，也会发生。自古以来没有权臣在内而将士在外立功的。”

“先生请说明白些。这话云乐怎么听的有些糊涂。”公主说：“先生既然说与云乐有缘相识。就请先生不要有所隐瞒，对云乐说个明白吧！”

“唉！”卜逢时叹了一口气。说道：“南朝不想要甘王与栾士英立功的，不比北朝少。殿下请试想一下，如果北朝有哪一位王子在前线屡立战功，而在他身边给他出谋划策的又是当朝宰相。不仅足智多谋，而且位高权重。皇帝能够安心吗？太子能够安心吗？那些掌握朝中大权的贵胄能安心吗？”

“啊？”公主似乎稍稍明白了一点。然而她还是感到不放心。说：“那也只是猜测。事情未必就如先生所说。”

“公主是今天才认识卜某的吗？”卜逢时问道：“卜某所料之事，有一件不实的吗？”

云乐公主沉思半刻。脑海中迅速闪过那些往事。从来北朝的一路上所发生的一切到卜逢时对这次战事的预判。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件不是如他所料。然而，那些事情或许他是对的，但是目前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有关国家安危。不能仅凭一个人的预判作出决定。想到这里，公主问：“先生认为云乐该做些什么？”

“什么也不必做啊。”卜逢时说：“正如你父皇所说，你所做的只会添乱。只会给他增加忧烦。下面的事情自有朝中大臣去做。请和也罢，谈判也好。都不是你所能做的。”

云乐公主听他说“添乱”的话，好生不高兴。她身为盛朝公主，也曾经浴血沙场，在此家国危难之时怎么能什么都不做？而且自己所做的竟然被说成是添乱。怎能不让人生气？

卜逢时见公主脸色有变。知道他生自己的气。便呵呵笑道：“卜某也只是尽自己所能做一些臆测。是否可信公主自己判断。公主大可自己披挂上阵，去找甘王殿下或者栾士英拼命。即使为国捐躯了，那也是份内之事。——也算是了结了公主殿下的一番家国情怀。但是卜某还是要奉劝公主一句，不要在此刻火上浇油。为两国计，为百姓计，议和结盟，最为上策。”

“那以先生判断，南朝军队是打不到盛京城下喽？”公主问卜逢时：“我朝大军是否可乘胜反击？”

“哈哈哈哈。”卜逢时不禁笑了起来。说：“公主殿下果然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此时还能想得到反击。”

“难道不可以吗？”公主说：“按先生的话说，南朝此刻正是内讧纷起，矛盾不断的时候。我朝正可乘机进行反击。夺回失地，报仇雪恨。怎么又说不可以了呢？”

卜逢时说：“卜某所说的也只是一种大趋势。南朝权臣只是掣肘栾士英与甘王，却还没有到内讧的地步。南朝的权臣不想让他二人立功不假，那也只是不让他们继续前进而已。还不至于背后捅刀子，拿自己的军队来为别人殉葬。而且大殷皇帝英明神武，朝纲独断。对栾士英深信不疑。他不会拿自己的宠臣爱将去填敌人的战壕的。退一步说，北朝现在还有余力进行反击吗？南朝军队打到通州止步不前，是南朝朝廷不让他向前。并非是到了强弩之末。若北朝朝中也有人如公主这样想，放下和谈的捷径不走，非要去强拼进行反击。必然如同飞蛾扑火，自取祸殃。”

云乐公主沉默不语。从她脸上就能看到一种不甘与烦恼。卜逢时暗暗为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称奇点赞。

“那以先生之见。云乐是否应该向父皇进言，让父皇派出使臣前去议和？”公主问。

“公主大可不必操这份心。”卜逢时说：“盛朝朝堂之上领兵打仗的人没有，主张议和的人还是有的。”卜逢时本来想说畏缩求和，又怕伤着公主，所以改成了主张议和。

“若他们一味求战呢？”公主说道：“我知道我朝还是有些勇将的。就像镇国公那样的人。若他们一味求战，贪功冒进。只怕真的会坏事儿。”

“公主真是为国为民，百般操劳。卜某深感佩服。”卜逢时说：“但是，恕卜某冒犯，镇国公刚直血勇，精神可嘉。若在年轻之时，或者可以到沙场一搏。然而如今已经垂垂老矣。谁能放心让他去领兵打仗？再者说了，他老人家在朝堂之上也只是叫喊几声而已。最后做决定的还是左丞相与右丞相二位大臣。当然最后拍板的还是盛朝的皇帝陛下。”卜逢时本来想说，在朝中做主的是两位丞相。碍于公主的情面，话到嘴边又加上了“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