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红袂 第一百三十二章 娘娘英姿

郭长风的游冶队伍就在这个时候回到了江州城外。小芸站在车顶看着眼前的情况，心里发急。

“娘娘快下来，小心被流箭射中。”有人劝说。

小芸此时已经失去理智，唯恐朝廷大军攻破江州。那样的话，自己和心爱的郭郎将无路可退，无处可逃。她秀发竖立，目眦欲裂，银牙咬碎，浑身发抖。不顾自身安危，脱掉宫装，褪下罗裙，只留下一身紧身素装。跳下车顶拉过身边一个近卫的马，攀上马鞍。抽出那人宝剑。高举宝剑，凤声嘹厉，大声呼喝：“所有人听着，保护好王上车驾，跟着本娘娘冲锋！打退敌人，每人赏一座县城。”

她也不管有没有那么多县城，只要保护好自己的郭郎，把敌人打退。哪怕把全天下许给人都行。

小芸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保护她的人生怕她有闪失，一边一个牵住马头。后面的人赶着马车紧随其后。申通子早就对保护她的亲卫有所交代：如果齐王和娘娘有什么闪失，一个也别想活。所以这群人就像蚂蚁保护蚁后一样如影随形，始终围在她的周围。她走到哪里这些人就跟到哪里。

小芸带着几千人突然间从后面冲了过来。北境边军没有料到，一下子乱了阵营。小芸还在一个劲儿的挥舞宝剑，大声呼喊：“紧跟娘娘，勇猛杀敌。紧跟娘娘，勇猛杀敌。”

身边人也齐声呼喊：紧跟娘娘，勇猛杀敌！紧跟娘娘，勇猛杀敌！

已经溃退的叛军听到声音，又看见一个素装女将带着人从后杀来。这些人紧紧挤在一起，就像一片阴云投射在战场上。所到之处，冲倒一片。

申通子和他的手下在西大营后面督战。看到眼前景象，又听见声音。知道齐王和娘娘返回。眼见的这股人马不顾生死冲进敌营。他知道，如果齐王和娘娘陷入重围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顾不上督战，带领自己的人发疯似的也向着这边冲过来。

小芸的疯狂举动无意间鼓舞了叛军士气。叛军看见自己的娘娘不畏生死，一马当先杀进敌营，纷纷返回头来向敌军扑去。东边的叛军也有一部分杀到城北来。北境边军一下子陷入重围之中。

战场上已经不是在打仗，而是在撕咬了。

小芸所带的几千人竟然从边军阵营横冲而过。就像一股黑色的泥石流从田地中间冲过，生生将北境边军阵地划开一道口子。

叛军被鼓舞着，激励着。很多人开始喊起口号：跟随娘娘，勇猛杀敌！这股声浪冲过战场，飘过头顶，冲进人海。强烈的感染着所有叛军。战场上发生了可怖的一幕：十几万叛军竟然同时高呼同一个口号。

“跟随娘娘，勇猛杀敌。”

声浪一道比一道高，一阵比一阵大，一声比一声强。有人还敲起了手中的兵器，以矛顿地打起节拍。最后，这股声音竟然变成整齐的呐喊：

“跟随娘娘，勇猛杀敌！跟随娘娘，勇猛杀敌！跟随娘娘，勇猛杀敌！”

北境边军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将领们头皮发麻，仓皇四顾，不知所措。这是要全军覆没的架势。

“赶快回撤！”有人提醒。

紧接着，所有边军开始回撤。

“保持队形！”将领们高声呼喊。

北境边军的辎重车辆陷在泥坑当中。不要说回去了，就是掉头都很艰难。

“扔下辎重，轻装撤退。”将领们纷纷下令。

“只要保证人马安全，不要有太大损失就可以啦！还管什么辎重啊。”有人叹息：“没想到，这股叛军这么厉害！”

撤退哪那么容易。受到鼓舞的叛军竟然发起冲锋，追赶着向边军发起攻击。

北境边军本来就在重围之中。如今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即使抛却辎重，也难以全身而退。

在这危急时刻，一股人马从西北方向冲过来。王守成的两万漠北骑兵来的正是时候。漠北骑兵本来就擅长在雪地里作战，如今只是赶来救援，并未发起冲锋。所以那些陷马坑并没有影响他们。漠北骑兵个个手持弓箭，一排又一排的发射。将冲上来的叛军一波又一波射退。

北境边境总算冲出重围。人马损失足有三成。辎重车辆全部损失。

平叛大军轰轰烈烈的一场进攻就这样惨淡收场。

回到仓州大营，北境边军将领纷纷绑缚自己到卜逢时大帐外面负荆请罪，请求处罚。他们原是立下军令状的。知道军中无戏言。所以，个个跪在帐外听候大帅处理。

卜逢时让人将他们扶了起来，请进大帐。安慰说：“此战之败，罪在本帅。非众将之过。是本帅没有坚持原则。诸位各回本部，整顿人马，好好坚守。不可再有任何闪失。”

安顿好仓州防线的事务，卜逢时来到兖州。江白石和刘正涵两人吃了败仗，损兵折将，丢人现眼。正在垂头丧气。忽听卜逢时到来，又惊又怕。二人都知道这个卜鬼脸心硬无情，不留情面。战前二人也曾豪言壮语表过态，刘正涵又是二次败北。在江州城外的战场上又是他二人的部队首先落败，逃离战场。卜逢时这个时候前来，只怕除了问罪还是问罪。二人无可奈何只好到府门口迎接。

卜逢时走进江白石的兖州府衙。江白石和刘正涵连忙跪在台阶之下。江白石是一品军侯，刘正涵是二品军侯。两人不仅在品级上高出卜逢时很高，论资历和出身哪一个都是卜逢时无法望其项背的。惩罚事小羞辱事大。

江白石和刘正涵跪倒的刹那，卜逢时连忙向旁边躲闪一步。一把搀住江白石的左臂。

“君侯不可这样，折煞卑职了！”

江白石低着头说道：“败军之将，有辱朝廷威严。请大帅降罪。”

“两位君侯快快请起！”卜逢时瘦小的两臂托住姜白石肥硕的身躯，要把他搀扶起来。“刘君侯也快请起！不可这般折辱自己。让属下们看见不好。”

“吃了败仗就该受罚！”江白石说：“本侯正要让他们看看。一群骄兵悍将，平日里何等威风？到了战场上竟不堪一击！生生败给了一群乌合之众。请大帅不必推辞。接受我二人跪拜请罪之礼。”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卜逢时一手托住一位，将二人拉了起来。

“战败之罪不在二位，而在本帅。”卜逢时说：“身为主帅，卜某不能预料战场情势，事前未能出手制止，事后未能及时救援。一切罪责，都在本帅。快快请起！”

府门外拥挤着一大堆兵将，一个个伸长脖子向里观望。他们都是多年被两位军侯恩养出来的亲信。此时拥挤在府门之外就是要看看这位黑脸大帅要怎样对待他们的主将。若是有过分之处，时刻准备着拼死相救。

江白石和刘正涵没有料到卜逢时会把罪责归咎到自身，对他两人这般恩宽。稍稍有些诧异。

卜逢时一手牵着姜白石一手牵着刘正涵，三人一起走进府衙大堂。

“两位军侯这下知道卜某坚壁不出的原因了吧？”卜逢时问。”

“我等也没有料到他们竟有这么强的战力。”刘正涵说：“原以为是一群乌合之众，不承想却是一群饿狼。他们竟然不要命的疯狂抢夺我军马匹——只为了杀马吃肉。”

“一群疯狂暴民犹如饥饿的蝗虫，所到之处草木不留，哪里还顾得上死活？”卜逢时说：“两位君侯还不知道江州城北发生的惊人一幕。”

“还是我军战力欠缺。并非敌人太强。”江白石低着头说：“对方打仗一点章法也没有，怎么说也还是一群乌合之众。”

卜逢时对二人详细解说了江州城北边军失利的情况。二人听了以后大惊失色。

“怎么会有一位女将？”江白石说：“此前从未听说过。”

“叛军叫他娘娘，想必是郭长风的老婆。”卜逢时叹息说：“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太大意了，竟然连叛军里面有这样一位英勇无畏的女将都不知道。更加不了解叛军内部情况。吃败仗是必然的！”

“都是我等自不量力，贸然请战才有今天之辱。”江白石说：“今番我等才信服大人，大人料事如神，有先见之明！大人此番前来不是为了降罪我等？有何指教，敬请明言。”

“卜某此番前来就是要告诫二位军侯，切不可再有任何侥幸。也不可再把敌人看做乌合之众，不可轻敌。一定要坚守城池。守住兖州防线！”卜逢时耐心地说：“滕晋失守已将我军侧翼暴露，若兖州再有闪失我军将立于必败之地。”

“滕晋失守是我之过，请大帅容我修整数月，届时去夺回滕晋失地。”刘正涵低着头说。

“君侯不必自责。事情已经过去了，本帅也不再追究。”卜逢时说：“切不可再生夺城之念。”

“为何？”江白石问：“我正在和刘军侯商量夺回滕晋失地之策，大帅为何说不让生夺城之念？难道白白失去两州之地。放任叛军肆意猖獗，一步步做大？”

“叛军此时势头正旺，夺回滕晋二州谈何容易？”卜逢时说：“此事只好从长计议。二位军侯若信得过卜某，就固守城池，坚壁不出。卜某自有良策。”

“静听大帅安排。”江白石说：“经此一役，我等已经有些教训。那就静候大帅佳音！大帅放心，我二人一定把兖州守住。不会再让大帅闹心。若失了兖州，拿我二人脑袋向朝廷交差。”

“好！”卜逢时说：“这样卜某就放心啦！”

卜逢时巡视完兖州防线，回到中军大营。大家还在议论着江州城北的战事，对战役失利耿耿于怀。

王守成安排妥漠北大营之后，来到中军大帐。卜逢时向王守成详细了解了当时的情况。

“王某赶到时只见北境边军队阵已经被攻破。”王守成说：“只见战场上有一伙人马横冲直撞，为首一员白衣女将持剑高呼，奋勇当先。敌军士气大振，齐声高呼万岁。喊声震天动地。北境边军撤出之后，叛军竟然试图追击。王某指挥本部骑兵用弓箭将追兵射退。才将边军救出。当时情况十分危急。王某也经过不少战阵，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

卜逢时听了以后，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当时好像郭长风也在阵中。”王守成说：“就坐在车里，随在那员女将之后。没想到他竟有如此胆识，还娶了这样一位厉害的老婆。大家都小看他啦！”

“是啊！”卜逢时思索着说：“卜某也没想到郭长风会亲自上阵。他这一番举动，对于叛军来说有如御驾亲征。此前只是道听途说一些消息。只说他是一个富家公子，纨绔子弟。文不成武不就。是个浪荡公子。他怎会如此厉害？看来，还是我们轻敌啦。卜某太自负啦！目中无人，没有看得起这位对手。古语说，骄兵必败。吃败仗在所难免啊！若不是大哥带着漠北虎骑及时救援，不堪设想啊！不堪设想。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唉！栾士英就从来不会犯这样的错。”

“这里的情况不同，尽是些骄兵悍将。他们个个心里不服大人。不吃些亏只怕长不了记性。”王守成说：“就是栾相在此，也未必周全。胜败乃兵家常事。栾相战场上也吃过亏。大人不必叹息。”

“还是卜某缺乏威严。不能服众啊！”卜逢时说：“栾士英就从来没有让下属小瞧过。他的那番仪容，那份威严。在阵前一站，白马银枪，英勇豪迈，连敌人都叹服。”

“栾相是有过人之处，大人也不必自惭形秽。”王守成说：“他们是没有见过大人的厉害！若他们都见过大人在北境百人坚守瀚州城，面对几万哈勒尔叛军，临危不惧，指挥若定的场面。自会对大人心悦诚服，五体投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