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的儿女 第八章 击筑刺秦（续一）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胡戎带荆天与张良和金锤一道，从东胡南下，一路上看不尽的大好河山，不数日，来到徐家庄。张良与徐夫人也早就认识，几个老朋友相见，分外亲切。

一见面，胡戎就向徐夫人打听高渐离的情况。徐夫人说“高大侠数月前只身去了咸阳，至今渺无音讯。”

胡戎与张良商议，四人分开行动，张良去韩赵齐鲁楚等故国旧地，联络反秦人士，胡戎带荆天去咸阳，有几个目的，收集情报，追杀鲁句践和盖聂，寻找高渐离，探访荆轲女儿下落。

胡戎和荆天策马西行，不数日，来到咸阳附近。他觉得不要贸然进咸阳，最好在咸阳城附近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二人转悠到宋子城，看到“宋家酒店”的招牌，但是酒店的院子大门却关闭着，二人下马叩门，半天，宋小小无精打采地过来开门。胡戎施了一礼：“店家，我们是来住店的。”

宋小小懒洋洋的说：“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不老实呆在家里，出来乱跑什么？”

“出来寻亲，路过宝地，望店家方便则个。”

宋小小见二人风尘仆仆的，还有一个小孩子，“看你带个小孩子，也不容易的，要是一般人，我不收留的，进来吧。”

安顿好马匹、住室，胡戎和荆天来到大堂，要了两个菜，慢慢吃起来。诺大的大堂，除了他们二人外，再无他人来吃饭。胡戎颇觉奇怪，忍不住问：“店家，这么大的酒店，这客人怎么不多啊？”

宋小小叹了一口气，“别提了。我们这个宋家酒店原来是宋子城生意最好的酒店。一个月前，老板宋仁被官府抓去，判处三年劳役去修阿房宫去了，我给他照看这个酒店，可是税太重了，和秦国统一前相比，税额增加了五倍，生意没法干了，我打算要关门了。”

“老板身犯何罪？”胡戎问。

“前一阵子来了一个高人，又会酿酒又会击筑，叫水车斤，专门在酒店演奏击筑，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的人都来听他击筑。始皇帝听说后，把他叫到皇宫去击筑，叫去后说他是高渐离，是个刺客，是荆轲的同党，把他的眼睛熏瞎了，仍然留在皇宫专门为始皇帝击筑。官府说我们老板窝藏刺客，就抓起来判了劳役。”宋小小说。

胡戎听罢又惊又喜，喜的是在这里打听到了高渐离的信息，惊的是现在不知道高渐离吉凶如何。

第二天夜里，胡戎决定夜探咸阳宫，寻找高渐离，待荆天睡着后，他换上夜行衣，展开轻功，很快来到了咸阳宫。阿房宫还没有建成，咸阳宫是秦朝最大的宫殿建筑群，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犬牙交错，至少有数千间房屋。这一夜，胡戎在咸阳宫只看了个大概，没有发现高渐离的下落。第三天夜里，胡戎又来，窜房越脊，来到咸阳宫后面的一个小院落，只见一排低矮的草屋，里面还透出灯光，传出击筑之声。他行至草屋上，脚钩住房檐，头朝下透过窗户往里看，只见有几个筑师还在练筑，原来这里是宫廷筑师的住室。他想，高渐离会不会也在这里。又用目在屋里筑师们中搜寻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发现。他一翻身又上了屋顶，发现旁边还有一个更低矮的小茅屋，他纵身轻轻落到小茅屋顶上，听见屋里有人吟诵“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胡戎听这声音，好似高渐离。他又钩房檐探头把窗户纸捅了个小洞向里面观望，听到屋里有人说：“房上是何方大侠，夤夜来此？”

这下胡戎听清楚了是高渐离的声音，轻声回答：“高兄，我是胡戎。”

高渐离在黑暗中摸索给胡戎打开门，二人相拥而泣。高渐离说：“胡兄，我的眼睛被秦始皇熏瞎了，武功也没有了。”

胡戎悲愤地说：“这个仇早晚要报。高兄，我现在救你出去。”

高渐离说：“我不能走。我现在能近距离接触到秦始皇，我想好了，把筑腔里装上铅块，可以近距离击杀他。”

胡戎说：“高兄，你这样做，无论击中击不中秦始皇，你都会被杀死。”

高渐离说：“为了完成荆轲未竟的事业，我何惜此身。胡兄，我需要二十斤重的铅块，还请胡兄帮我弄来。”

胡戎知道高渐离心知已决，无需再劝阻，这就是真正的大侠，舍生取义，杀身成仁，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的呢？是夜，他与高渐离洒泪相别。第二天他就去找铅块，但咸阳城附近都找遍了，没有人卖铅块，因为秦始皇下令，民间不得私藏金属，怕的是有人制造兵器，就是买把菜刀，也要实名制登记。胡戎无奈，只好跑到徐家庄，通过徐夫人购得二十斤铅块，夜间给高渐离送去。

秦始皇近来心情烦闷，去年，他调用七十万徒刑者去修阿房宫和骊山陵墓，陵墓的主要宫室，是他亲自设计的，墓顶做天文装饰，有日月星辰，地下做成山川地理的形势，百川江河大海都有模型，把水银灌在里面作为永不干涸的水，用人鱼的膏做成巨大的烛长明不息，还有百官治事的地方，以后他虽然在墓里，也是做皇帝的气象。墓道的通口都设有机弩，如果有人想进入墓道，就会引发机弩把擅入者射死，这样可以保证他在死后没有人能进墓道里对他造成伤害。就是这么重要的墓穴，修这个墓穴的五千个刑徒的头头叫英布，前几天杀死监管的士兵带着几百人跑了，他传旨大索关中，到现在也没有抓住他们。为此，他心中不快。心中一烦闷，就想听筑。这天午休后，他传旨令高渐离来击筑。

不一时，高渐离怀抱着五弦筑被一个宫女牵着衣袖来到秦始皇的寝宫。

寝宫的装饰非常豪华。金玉珍宝，不可称言，尤其惊异者，有青玉五枝灯，高七尺五寸，作蟠螭，以口衔灯，灯燃，麟甲皆动，焕炳若列星，而盈室焉。宫门口悬挂不钩帘，秦始皇坐在室内龙椅上，手握一颗文珠，把文珠放在膝盖上，帘子自动落下，把文珠放在身后，则帘子自动卷起，不用人专门卷帘，所以叫不钩帘，也叫自然之帘，是方士韩众为秦始皇制作的。寝宫的安全设施也非常高级，宫门是用磁石做的，谁要是隐甲怀刃入门，马上就查出来。进门后矗放了一块方镜，广四尺，高五尺九寸，表里有明，人直来，照之，影则倒见，以手扪心而来，则见肠胃五脏，如有邪心，则胆张心动，秦始皇经常用这块方镜照宫人，如有胆张心动者，则杀之。

过了这两道安检，高渐离在设好的位置上席地而坐。他的筑腔里装有二十斤铅块，为何过磁石门时没有被发现？因为磁石不吸铅。为何方镜没有照出来他胆张心动，是因为他心理素质极强，虽心藏杀机但胆不张心不动。他击筑的座位离秦始皇不过十步，这是除了贴身宫女外离秦始皇最近的距离了，先前高渐离的座位离秦始皇有二十步开外，渐渐地秦始皇的防范意识减低，他心想，经过两道安检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这么一个瞎子，武功全失，手无缚鸡之力，能会有什么危险性，为了看的更真切，听的更仔细，他就让高渐离的座位往近处挪，由二十步到十五步，十步。

高渐离坐好，面对秦始皇，开始击筑，边击边唱：

运石甘泉石，

渭水为不流。

千人唱，万人讴，

金陵余石大如塸。

日月随心转，

星辰伴君游。

山河肘腋下，

珍宝积如丘。

兵马列阵图，

百官侍左右。

始皇事业永不休。

这首曲子，是高渐离专门编好赞颂秦始皇修建骊山陵墓的，甚合秦始皇的心意。

秦始皇听罢大喜，“哈哈哈哈，高渐离，你这首曲子，编的好啊！”

这时，高渐离突然站起身，趁秦始皇大笑高兴全无戒备防范之时，奋力把装有二十斤铅块的筑寻声向秦始皇掷去，他寻思，只要击中秦始皇，不死也会重伤。

这一下变生突然，在场的所有人，秦娥、胡亥、李斯、赵高、夏无且、夏三郎、赵坤及一班侍女都没有反应过来。

五弦筑挟着风声奔向秦始皇。

秦始皇毕竟是秦始皇，有过人之处，马上反应过来，他伸手拉过来近身的一个宫女，挡在自己面前只听嗵的一声，五弦筑砸在宫女的头上，宫女惨叫一声，脑浆迸裂，倒在秦始皇的怀中，鲜血洒在秦始皇的衮龙袍上。五弦筑也砸碎了，筑腔的铅块咣当掉在地上，筑弦也断了，筑身的碎片也散落一地。

秦始皇喊道：“快来人，抓住高渐离。”

赵高和夏三郎冲上来，一人扭住高渐离的一支胳膊，反剪到背后。

高渐离看不到这一切，但他感觉到这一击没有击中秦始皇，心中无比的悲愤，“苍天啊，你怎么不睁睁眼哪，为什么不让我砸死这个暴君！”

秦始皇怒不可遏，手指着高渐离喝到：“高渐离，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行刺于朕？”

“你熏瞎了我的双眼，也是对我不薄？你杀了我的好友荆轲，我要为他报仇。你荼毒生灵，祸乱天下，人人可得而诛之。”高渐离昂昂然说。

“拉下去，碎尸万段。”秦始皇气的面色发紫。

赵高奏曰：“禀报皇帝，高渐离行刺，罪不容诛。但需要查清是否还有同党，然后一并治罪。”

“着赵高速速查迄，从重从快，斩草除根。此后，六国诸侯之人一个也不许进宫。”秦始皇吼道。

在咸阳宫附近的天牢里，一间审讯室里，赵高、夏无且和夏三郎一起审讯高渐离，赵高主审，夏无且副审，夏三郎指挥几个打手助审。

赵高曾与高渐离数度交过手，论武功，高渐离稍逊他一筹，此时，高渐离是他的阶下囚，他以胜利者的姿态开始审讯：“高渐离，本官和夏大夫奉始皇帝之命，审讯你，你要如实交代。第一个问题，你还有哪些同党？”

高渐离双手被锁住木拷，双脚锁住脚镣，脖子上系住铁链被栓在一根木桩上，坐在一个小木凳上，他自知行将就勠，虽然他没有杀了秦始皇，但他去做了，尽力了，死而无憾，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对赵高，对秦王朝，他无需再说什么，对赵高的问话，他不想回答，也无需回答，所以他一言不发，只是脸上露出不屈、不屑的表情。

赵高见高渐离一言不发，似乎有损他的威严，又加重了语气：“我再问你，你筑里的铅块是从哪里来的？”赵高认为，高渐离必有同党，因为铅块必定是有人给他提供，给他提供铅块的人要么是宫里的人，要么是外面的人，宫里能接触到高渐离的人他都查了，都没有什么问题，那就只能是外面的人，但外面的人怎样把铅块送进咸阳宫交给他呢？咸阳宫防卫那么严密，外人怎么能进去呢？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绝顶轻功、能高来高去的武侠，趁月黑风高之时潜入宫中把铅块送给高渐离。“你说，是哪个武侠潜入宫中把铅块送给你的？”

高渐离仍然一言不发。

赵高被他的沉默激怒了，他把桌子一拍，“不动大刑，量你也不招。来啊，大刑伺候。”

“先笞五十。”

夏三郎指挥打手用荆条抽打高渐离。五十下打完，高渐离皮开肉绽。

高渐离仍然一言不发。

“再给他来个仙人献果。”

这个刑讯方法是让犯人双手捧枷，在枷上叠放砖块，几十块砖块叠放上去，犯人的双臂就会像脱落一样。

高渐离仍然一言不发。

“再给他来二龙戏珠。”

这个刑讯方法不仅残忍，而且极具侮辱性。

高渐离仍然一言不发。

“再给他来猕猴钻。”

·····

“再给他来鼠弹筝。”

······

赵高几乎用遍了他平时常用的刑讯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