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公主在大宋搞基建 第3章 有些事，是万悔不能忍的！

显然，他是怕这些文生们不知分寸，得罪了赵予。

存了回护门生的心思。

赵予心知肚明，微微颔首算作回礼。

随后默了默，又饶有兴味的打量起范纯仁，“素闻范公之父，希文先生不止文章做得好，品行更十分高洁。不想希文先生的子嗣，竟还有听墙根的习惯……”

范纯生何等通透一人？

哪里听不出赵予刁难的意思？

毕竟是位公主，他又知道她的身份，于情于理都不应对她被刁难视若罔闻。

不过……

范纯仁轻轻抚了下胡须，“公主说笑了，老夫今日有幸，得见我朝出公主这般能言善辩之女，一时兴起，难免疏漏。不过老夫身负举贤之责，定会修书一封呈禀天家，将公主言行载于经史，昭告天下，为公主正名！”

“至于门生孙平仲，犯口舌之过，有失德之嫌，范某自是不会包庇。”

“愿将他交于公主，任凭公主发落…”

这话本是服软的语气。

可是赵予知道没那么简单。

她是现在的皇后最宠的小辈，更得皇后娘娘亲自教导，自然对大宋礼法中的孝、悌、忠、信、义，知之甚详。

擅自离宫，有欺君之嫌。

离宫的原因，是对十公主不满。

这两点，属于不忠不悌。

根本无从辩白，更不能公开言明。

范纯仁所谓的“载入史册”根本是无稽之谈。相反，他是在威胁她，想让她见好就收呢。

赵予眉眼深深，睨着范纯仁。

这就是她前世仰慕已久的大儒后人？

果然见面不如闻名。

“范公此言差矣！孙才子言辞唐突，主要原因在于轻视，而且他多次强调‘无知妇人’、‘一介妇人’，这就不单单是轻视本宫，而是轻视天下女流之辈！”

“想来范公身为希文先生的后人，是天下文生的榜样，肯定懂得以德立身、以德立学、以德施教、以德育德、以身作则、言传身教的道理。”说到这，赵予毫不遮掩的讥笑。

随后又道：“本宫是小辈后生，比不得范公高义，然而身为公主，在其位谋其职，总得替天下女子做点实事！”

“本宫愿代天下女子向范公门生讨教，三日后的飞英会上，本宫要与诸君对战，昭告天下，我大宋女子同样有才有德，从不输男儿，应该享有功绩与尊崇！”

“不知，诸君敢应战否？”

语毕，风静。

范纯仁神情变了又变。

身为范仲淹之子，他自幼得其父教诲，又与孙复、石介、胡旦、李觏等名士游。

纵然范仲淹郁郁而终，范家依旧是清流领袖，文人代表。

有这样的背景，范纯仁又怎会听不出赵予话语中的含沙射影？

那句“以德立身、以德立学、以德施教、以德育德”分明是在指桑骂槐，映射他无德，不配为天下文生表率！

偏偏赵予压根不给机会，后面的话，又将前言圆了回来，令人辩无可辩。

而且话里话外高举“天下女流”这杆大旗，成功洗白擅自离宫、与人口角的原因。

同时，让他这些不成器的门生，哑口无言，吱一声都不敢。

倒不是他们怕败给赵予，是怕一句话说不好，以“范公为首，清流为党”的所有朝臣文儒，会成为妄图与天下女子为敌的奸邪之徒！

不过…

“公主想战，我等奉陪便是！只是单单博弈，没点彩头岂非无趣？何况公主身份尊贵，却无功名在身，还要我等身负功名之辈作踏脚石，不付点代价怎么行？”

向来谨言慎行的杜常，突然朗笑着道。

观她言行，不论她的具体身份如何，定是与清流党对立。

而且她虽是公主，自幼便得名师栽培，然而年纪不过十三四岁。

即便三岁能吟，四岁能描，天资非凡……

又如何比得过他们这群，本就是万里挑一的天才举子？

赵予问，“你欲如何？”

杜常谦逊的一笑，“恩师举办飞英会，原是为天下百姓募捐善款，公主要借飞英会扬名，自是要出点血，不如便以公主那二十箱随身物件为彩头，若我等侥幸胜了，公主当以此为资，捐赠灾民！”

这便是说话的艺术了。

赵予凝着男人俊朗的容颜，桃花眼终于有兴味浮现。

果然是翩翩佳公子，轻狂少年人。

别看杜常口口声声尊她为公主，只字不提她落败的下场，不过是为将她捧得飘飘然。

倘若她应下这彩头，最后一战败北……

那么这彩头，就是她赵予亲手为范公门生，奉上的青云梯！

所有范公一脉清流，皆可不费一毫一厘，得救世之名！

反观赵予，不仅会散尽财物，被天下人耻笑，还会因贴身物件中皆是御造，破坏先祖定下的阶级用度规定。

为赵氏皇族蒙羞，难逃天家惩戒。

耳边一阵附和声响起，是孙平仲回过神后，与他的一众同袍在力挺杜常，要赵予为先前的狂妄付出代价。

幸好，赵予从没想过会输。

挑眸，微笑，迷之自信，“如此甚好，只是若我胜了，你等又有何物，可与我那二十抬御造之物媲美？”

杜常回之微笑：“我等一介清流墨客，身无长物，唯有些许薄名，倘若公主胜了，我等自当遂了公主的意思，尽一生所学，为天下女子著书，为世间女子正名！”

这是在告诉她，休想占到半点实惠了？

赵予打量着这位眼前的谦谦君子，未来的龙图阁学士。不难发现，杜常的神情简直是智珠在握，飞扬得狠呢。

赵予唇角的笑意，愈发深邃。

他分明从未觉得她能赢，偏生要把戏做足，确实是个滴水不漏的玲珑心思呢。

赵予轻描淡写的一笑，“杜公子不做商人，当真是商人之幸，我败，你要我散尽千金，身败名裂，你败，你还要占那著书之名，不让我讨半点实惠？”

杜常挑眉：“那公主又意下如何？”

赵予桃花眼中尽是狡黠，“彩头我应了，只是规矩得改改，你我既是为了天下女子与天下百姓对赌，那这对赌的题目，自当由天下人来决定，不可再以范公一言而定之！”

赵予虽然重活一世，但不是被机缘冲昏头的庸人。

虽要借飞英会出名，改写前世大局，但也没狂妄到自诩多活二十年，就能睥睨天下的地步。

既然要赌，不说非要占据有利之地，至少，不能受制于人。

而且……

他们以为，天下女子中当真没了好名声的人，敢为女流出头？

“当依公主所言！”杜常一锤定音。

……

目的达成，赵予没再逗留，轻飘飘转身，回了自己暂住的院子。

只是还没进院，迎面撞见一位老熟人。

是赵予前世的死对头，狄咏。

男人颀长的身躯，大步踱至近前。

一举一动，刚劲有力，透着强烈的男性气息。

俯首站定在赵予身前，近在咫尺的那张俊容，堪称丰神绝俊。

赵予不免有些恍惚，前世她差点被滨州兵马司的宿卫调戏，认定下梁不正，上梁必歪。

再加上前世醒来后，赵予第一时间见的是赵顼。

听赵顼说滨州泊军兵马司指挥狄咏，早就查清楚她的身份。

赵予就犯了和孙平仲一样的错。

她一心认为，这人是趋炎附势、欺软怕硬的小人，始终不肯见他。

却不想，这人年少时竟是这等神姿盖世，俊美不逊“谪中仙”之称的王诜。

风姿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无怪世人会称狄咏颇美丰姿，天下谓咏为人样子。

只是……

赵予有些不解，为何这人两年后归京时，竟是一副模样大变的样子？

那时，狄咏分明已经凭借显赫功绩，摆脱了如今明升暗降的尴尬处境。

得到川峡四路指挥使的举荐，重返汴京，任了御前带带御器械之职，还得红袍授绯！

按理说，本朝一直是文治，重文轻武，狄咏年纪轻轻便以武将之名，位比五品，更应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怎会一副白发沧桑、看破红尘的迟暮之相？

忆起两年后的狄咏，赵予不禁想起跟他的过节。

说来可笑，赵予前世离开滨州，回返汴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皇后告状。

谁知？

皇后竟罚她抄了佛经。

事后她的发小童贯听说这事，还笑话她：“宝安啊宝安，你太会给自己贴金了！狄老将军之子，能瞧得上你这个扯虎皮的小白兔？”

她这才知道，原来他竟是枢密院副使，狄老将军的儿子。

有着一个不算绝顶尊贵，但绝不会怕她一个虚名小公主的身份。

她听后又羞又恼，却不思悔改。

依旧狭隘的认为，他是仗着狄老将军的威名，为非作歹的阴险小人。

屡次暗中出手，针对狄咏。

她不止曾利用狄咏与滨州知州的过节，针对狄咏。还在滨州匪寇作乱时，暗搓搓的撺掇皇后，命狄咏亲自领兵剿匪。

怎料？

这人好像遇强则强的小强，根本打不死。

他不止没有依靠狄老将军就扳倒了知州。更凭借自己的机智与武力，一举剿灭东西路（山东）最有名的土匪窝。

甚至还顺藤摸瓜，揪出了一伙在周边地区打探边防布局的辽国细作。

更得到东西路转运使的举荐，一路步步高升，直至重新返京！

按理说，如果那时赵予还只是个虚位小公主，理应是怕他，不敢再得罪他的。

谁料阴错阳差，仁宗宠妃再度诞下一名女婴，后继无望！

仁宗终于顶不住朝臣的日夜劝谏，将过继来的嗣子，赵予的爹爹，巨鹿郡公立为皇储，授太子之位。

赵予一跃成为汴京最瞩目的一颗明珠。

彼时她正等着和王诜完婚。

听说这位曾被她暗中针对的年轻武将进京受封，就打算去瞧瞧这人生得什么三头六臂。

谁知？

这人竟在看见她后，对她说……

“本将狄咏，奉官家命任滨州兵马司指挥一职，盖因年纪过轻，不堪服众，承蒙公主出手，方得正名以治理麾下，今日得见公主，理应感激！”

是了，就是这句话！

初闻此言，只觉挑衅，再听此言，竟是恍然！

“狄少将军，多礼了！”赵予双手抱拳，以习武之人的方式行了一礼。

皓腕若雪，乌发如瀑，皆随着赵予的动作，呈现在狄咏眼前。

尤其是那一双妙目，形若桃花，潋滟无边。

平心而论，有那么一瞬，狄咏是被惑住了心神的。

然而不过片刻，他又清醒若初，眼底浮现点点凝重。

在旁观赵予舌战群儒时，他已经看出赵予非寻常女子，不过是生了副江南水乡之貌，骨子里是不逊天下儿郎的傲气。

狄咏本以为，这评价很不错了。没想到，赵予居然还有不逊真正君子的担当。

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仰面花。

狄咏一向眼力非凡，怎会漏看，赵予的桃花眼中一抹挥之不散的悔恨？

更不会看漏，赵予潜藏在举止中，一抹沉重复杂又愧疚的深意…

狄咏不明缘由，但品得出她的悔悟。

只是，有些事能悔…

有些事，是万悔不能忍的！

想到这，狄咏陡然沉声：“公主言重，末将万不敢当！今日末将有幸得见公主风姿，倍感荣幸，只是末将心中有一疑虑，还望公主解惑！”

“讲。”

“公主今日之举，意在先发制人，打着为天下女子正名的旗号，标榜自己的行为，化解自己擅自离宫的危机，却不曾想，这么做的后果，恐会危及朝堂格局，更会为公主的父亲巨鹿郡公惹来麻烦！”

说着，狄咏眸色凛冽，神情肃穆，“公主可曾想过，若一战败北，受过之人绝不止公主一人，更会牵连官家立郡公为皇储的国朝大计！”

“届时必有居心叵测之人趁乱作妖，狄某如何能不忧心？”

“狄将军果然大义…”

眼前的身影，与前世重合，赵予复杂的喟叹，透着点点追忆。

换一个人这么说话，她不嗤笑对方“虚伪做作”都算好的了，偏偏是狄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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