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被她误会了,针对了,算计了都只会迎难而上。
却在奸臣佞相伤害大宋国本之时,拼着违抗皇命的死罪,不择手段都要铲奸除恶,将一生奉献给大宋。
最终战死沙场的顶天男儿!
试问,便是天家儿女,赵氏皇族之人,能有多少做到他这般忠君报国的程度?
就连赵予…
那是万万不能的!
赵予是有自知的,很清楚过去的自己与他不同。
她不过是举着大义的名头,行一己私欲的小人,与狄咏这样的大丈夫是势不两立的!
她过往的善举都是建立在功利之心上的,是施恩必求报的伪善!
他的光辉正直,总能反衬得旁人卑劣不堪,赵予这样的白莲花,理应是厌恶他的。
偏偏又是狄咏!
唯一在前世官家有意扶持驸马时,不计前嫌的告诫赵予,小心驸马,提防皇兄,试图唤醒赵予的大长公主梦,反遭赵予当作阴险小人的真正大丈夫!
忆及前世种种,赵予有一句徘徊心底多时的话脱口而出:
“狄将军既知朝有奸佞,甚至受之排挤,贬谪滨州,还不能明白一个道理?世间人心叵测,唯有大权在手,方能获得真正太平……”
“这个道理,不止可用在本宫一人身上,亦可用之朝堂,用之天下!”
赵予说着轻笑,眼里飞扬着睥睨天下的神采,“将军一心忧国忧民,未免偏颇,独独设想了我败的后果,不思若我胜,这天下又将是怎样一番天地?”
若她胜……
狄咏蓦地一震,倘若赵予胜……
不光是她自己的公主之名不再只是虚衔,便是天下女子都会受益!
不止是郡公被立为皇储一事有望,便是把持朝堂的文官清流一党都不敢再小觑郡公一脉!
狄咏凝视赵予良久,终于确定,赵予有胜券在握的笃定,“如此,本将当拭目以待!”
音落,转身,举步离开。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留恋。
“将军未免无情!”
赵予忽然撩了撩额前碎发,一副小女儿作态,“枉我还以为将军近日刚任命滨州宿卫军统领,正是与知州斗得火热的时候,偏在百忙之中拜访本宫,应是对本宫一见如故…”
狄咏的身躯陡然一僵,稍顷,转身回视,“公主有话直说。”
“本宫能有什么话?不过是寻思投桃报李,为将军献上一策,如今看来,是自作多情了?”赵予笑得更妩媚了。
“将军这便要翻脸无情了?”
赵予轻嗔,毫不在意对方话中隐藏的威胁与敌意。前世与这男人交手了一辈子,别说只是知道他与滨州知州有矛盾……
就是他几岁断奶,赵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呆子,有原则的很。
而且,好像吃软不吃硬?
赵予一念划过,面上忽然染上轻愁,“不知将军可还记得,日前麾下与一书生起冲突,将人推下水中,是本宫所救?”
狄咏一愣,他就是为这事来道歉的,怎会不知?
只是……
据他所知,那人名为王雱,是舒州通判王安石之子,理应与这位身居后宫的小公主并无交集。
原本在他想来,赵予跳水救下这人,不过一个巧合。
却不想,这会儿赵予竟主动提起这人?
不止一副极其熟稔的样子,隐约还对这人有什么想法?
狄咏这念头刚一划过,神情有些不善,“公主所言之人,与滨州知州大人和本将的矛盾能有什么关系?”
“依本将看,公主分明是巧言令色,欺骗本将,好让本将为公主驱使!”
却不想,赵予竟大大方方认了,“本宫意图驱使狄将军为自己所用不假,但却无欺骗狄将军的意思。”
“想来狄将军也知道,本宫与那位落水书生王雱的关系。更很容易查清楚他的身份,只是狄将军依旧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赵予说着,桃花眼染上一抹哀色,“其实,本宫之所以出手救他,实为倾慕他的姿容。醒来后,便曾向身边的婢子打探这人的消息,却不想,这人端得是狼心狗肺,被本宫救了,不知上门道谢,竟还琵琶别抱勾搭上了本宫的堂妹,长安郡君!”
“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他还三番五次登门搅扰本宫胞兄。”
说完,狄咏一震,神色添上几分凝重,“他竟意图攀附淮阳郡王?”
“正是。”赵予说着,神色更为苦恼,“本宫与胞兄自幼手足情深,自是不能容他胡来。毕竟眼下正是皇储未定的局势,胞兄身为爹爹的儿子,若私下结交朝臣之子,极易卷入祸事。”
“只是本宫一无可用之人,二无谋算人心之术,唯有指望将军怜惜,出手相助了……”赵予说着,装模作样的擦了下眼角。
狄咏则神情凝重,沉吟了许久,终是承诺:“公主放心,此事本将定会调查,若真如公主所言,本将自会出手,不让奸人破坏郡公名誉!”
“如此,便多谢将军了。”
……
雨后的滨州是极潮湿的,道路泥泞,就连空气都透着黏腻。
赵予独自在房中,提笔落墨,写下一封书信。
阮氏静静的在一旁伺候,心中,只觉心神未定。
今日种种,无不在告诉她,赵予变了,变得陌生,变得强势,变得难以捉摸。
只是唯独一点,赵予还是那个给大娘娘写信时,哪怕飞白书更好些,亦改用簪花小篆;明明喜欢玉兰香,还吩咐她薰檀香,只为投大娘娘所好,被大娘娘称为“贤淑仁孝”的宝安公主。
阮氏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同样,她也相信今天赵予单独命她跟在身边的含义。
她想她臣服。
说来可笑,她是赵予的教养姑姑,看着赵予长大的人,却谈不上赵予的心腹,甚至不曾与赵予交心。
只是过去,阮氏认为这无所谓。但现在,是时候做个决断了。
“主子…”
赵予写完信,阮氏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嗫喏着双唇。
话到嘴边,却有些迟疑。
赵予但笑不语,扭头唤来了阿槐,“将这封信送往驿站,千里加急,务必赶在今日汴京城落闸前呈交大娘娘手中!”
“是!”
阿槐应声,随后板着脸,冷冷道,“有一事当禀主子,白芷复命,淮阳郡王第一时间赶去范夫人处!”
赵予意味难明的笑了笑,“我道漏了什么,原是漏了他……”
“大娘娘久居汴京,应是没尝过滨州特色,你送信前,先去趟茶汤巷,买两份八宝如意肉糕,再向人讨一份食谱,便说这是我兄长所赠…”
“切记,务必提醒差人将‘郡王所赠’这话带到了!”
赵顼刚进院,隔着房门就听到赵予这番吩咐。
到嘴边的训斥都有些说不出口了。
他默了又默,终于念起赵予是当朝皇后最宠爱的小辈,即便他不服气,也不能毁了在对方心中仁爱的形象。
赵顼生生将在范夫人那里受得气别回去,准备进屋。
怎料?
准备出门办事的阿槐,推门而出。
见到赵顼,竟冷冷睨着他道:“郡王,范夫人处的膳食,尚可?”
尚可?
想起范夫人席间的尖酸,赵振强压下去的火气“蹭”的一下蹿上了脑门。
刚想撒火,不料,阿槐竟又冷嗤道,“主子大病初愈,就迫不及待为郡王收拾烂摊子,亏郡王能安心用膳!”
说着,阿槐还嫌弃单单说话不够埋汰,顺手奉上了一记白眼。
这本是大不敬的动作。
配上她随后干脆利落的弯腰行礼,竟叫人说不出一句错处。
这刁奴……
赵顼的唇瓣气得发颤,嘴巴张了又合。
要不是他打不过……
他都想赏她一巴掌了!
脸色冷了又冷,赵顼终于想到反击,“她为我收拾烂摊子?我为她收拾烂摊子还差不多!”
“她关押紫玉的事姑且不提,她没事逞什么威风,竟敢跟昔日阁老之子狡辩?”
“竟还主动约战清流门生!不怕笑话?”
阿槐冷着脸反问,“主子因何斗嘴?”
“自然是因……”赵顼话到嘴边,这才想起适才范夫人的阴阳怪气——
“令妹与郡王果然兄妹情深,宁拼了丢尽皇家颜面,都不肯说郡王半个不字,果真不负郡王大老远运来的二十抬箱笼,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郡王是下聘来的!”
这话,就差没说赵顼恨不能跪舔自己妹妹了!
赵顼有些窝火,却又不知该如何辩白,“呵!这问题,该问你那好主子……”
却不想,阿槐竟主动替他想了个说辞,“难道不是因郡王那婢女?”
“什么?”赵顼有点懵。
却听阿槐道,“郡王的婢女,紫玉,张扬行事,同范府仆役冲突,惹范府门人非议,给主子惹祸,郡王莫不是还要护着?”
嗯?
是…
是这样吗?
赵顼有点懵,莫非,在她,或者她们心中……竟是这样理解的?
赵顼心底划过一抹灵光,刚想试探下阿槐。
谁知?
他嘴刚蠕动两下,阿槐又冷着脸道:“郡王心里有数就好,婢子要办差,不奉陪!”
说完,又是一记白眼奉上。
完全不给赵振说话的余地。
直至阿槐的背影消失,赵顼仍在寻思自己那灵光一闪的计划。
只是不待他多想,赵予已然走出房门,脆生生道,“哥哥,别听阿槐乱说,我不饿。”
赵顼额头的青筋都开始隐隐跳动,这蠢货,是如何逼得清流门生与她为敌的?
若不是,他尚有算计……
他根本一个字,都不想搭理她!
默了又默,赵顼强忍着不耐,向现实低了头,“走,为兄带你去蜀道居!”
说完,赵顼转身,终是露出一丝阴翳。
然而他身后,赵予已笑弯了眼。
就喜欢你看不惯我还得惯着我的样子。
直至赵予优雅的,斯文的,慢条斯理的,以食不言寝不语的姿态,用膳完毕…
赵顼终于迫不及待道:“对赌一事,妹妹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有何打算?需不需要为兄帮忙?”
赵予轻飘飘放下筷子,慢悠悠用帕子拭了拭嘴,又端起阮姑姑递过来的茶盏漱了口。
直至赵顼额头的青筋再跳……
赵予才道:“自是要赢的,而且要赢得漂亮……”
“兄长是知道的,飞英会,一贯是分为:斗九艺、辩五经、举策论,三项。”
“其中的斗九艺,包括君子六艺,女子三才。这其中每一项,我都谈不上专精,胜在皆通。不如便以‘全’定这第一局。”
“而这第二局,辩五经,我谈不上薄弱,却是他们的强项,自是不必说,当改之…”赵予说着,眸光熠熠,显然是有打算的。
赵顼十分认同她的说辞,“当改为何?”
“自是……保密。”
“妹妹是不信我?”赵顼有些着急,今日听了阿槐的话,知道赵予没有起疑,他心中就有一个打算!
虽然他从未觉得赵予能赢,但若能从她口中得知些内幕,透露给旁人……
只要稍稍夸大其词一点,又如何不能令人感恩戴德?
假如他能俘获年青一代的未来清流领袖,再有这位好妹妹给大娘娘吹吹风,又怎知他未来与大统无缘?
毕竟,只要谎话圆的好,不怕才子不上套,只要黑锅甩的妙,不怕妹妹哭着闹。
鱼和熊掌,他自是都要。
赵顼越想越觉,前途似锦,恨不能一问到底!
赵予推诿了两次,最终还是脸色为难的,透了个底儿——
“放眼天下,当代女流,又有谁能越过大娘娘呢?”
……
“她真这么说?”
兵马司衙内,狄咏端坐于案前一手举着明日要递交御前的劄子,听到手下的回禀后,心不在焉的摩挲着手指。
“禀主子,属下不敢有一句欺瞒!”
“那么,这第三题呢?”
“这第三题啊……”
探子说着顿了顿,一张黝黑的脸上神情有些窘迫,“小公主说,这第三题,她躺平了。”
“躺平?”
“……小公主的意思是,都赢了两局了,总得给希文先生的后人留张老脸,不能给人逼急了跳墙,他老人家身子骨不好,万一再摔死了,墙裂倒霉……”
探子大概觉得这话委实无知,黝黑的脸蛋都涨红了,末了还强调道:“这话是小公主的原话,可不是卑职说的!”
“噗嗤——”
低沉醇厚的男声,蓦地,发出一道闷笑。
复又化为明朗的笑意。
“是个妙人!为达目的不拘小节,不愧能想出‘痴情公主负心汉’这等……大俗故事的主儿!”
“主子既知是故事,为何还要属下去调查王雱?”探子不解。
随后又有些迟疑道:“主子一贯不掺和这些阴私勾当,实在没道理为一个小公主破例。何况宝安公主分明不是个善茬,连自己的兄长面前都不说实话,您就不怕她对您别有用心?”
探子自觉想不透这位小公主的心思,却不是傻的。
单单是赵予婢女,阿槐对赵顼的误导,他便觉出几分不对。
有一个能跟范公门人斗智的刁钻主子,心腹的婢女自然不会是蠢得。怎会看不透,那赵顼带来二十抬行装,不过是为博个怜惜幼妹的名头?
尤其是……
赵顼听了赵予的话后,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邀请了时下聚集在蜀地的年轻才子们密会!
密会的内容不用猜也知道。
是与各地的才子们商议,如何针对赵予的盘算反击,好让才子们在飞英会上一举击败自己的胞妹!
借此,博得清流名儒的好感,打通仕途之路!
像这样两面三刀、虚伪做作的人,简直给他们男人丢脸!
偏偏赵予与赵顼一母同胞,往来频繁,竟一副全然不知哥哥对自己居心叵测的模样……
这里面的门道,细思极恐啊!
谁知?
狄咏不答反问,“蒋离,你觉得长安郡君为何短短三日,就对这位王雱心生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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