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生老和尚害我啊!——这是段逍听了萧远山之言的第一反应。原来玄生对萧远山也了解不多,并不知道他听说了萧峰自尽之事。
遭遇了这意外情况,段逍来之前就准备好的一番说辞自然是出了纰漏,只得佯作疑惑不解,说道:“萧老前辈这是何言?萧大王自然是活着。”
萧远山踉跄退后,坐回了榻上,长舒一口气,口中只道:“那就好,我听到了峰儿已死的流言,挂心很久了。”心情平复之后,萧远山才再度看向段逍,沧桑的老脸上现出犹疑的神情。段逍知道他在猜测自己为何蒙面,也知道自己蒙面并不礼貌,但实在是没办法——自己跟阿朱长得太像了,生怕吓到他。
因为萧远山是见过阿朱的,是江湖上认识阿朱的极少数人之一。当年在聚贤庄上的阿朱是易容过的,在场的人只有事后为阿朱治疗的薛神医,及审问阿朱的几个人见过其真容。再之前在无锡城外杏子林中见过阿朱的人虽然不少,但时隔多年,当初仅见一面的那一点印象定然也模糊不清了,何况段逍与阿朱的相貌并不完全相同。
……
段逍已经有点乱了方寸,当下只是垂手站立,踟躇不知该不该走,而接受了刚才的教训,更不敢再多言。直到萧远山回过神来,主动问起:“姑娘你是峰儿的部属吗?”
刚才段逍被迫紧急思索新的说辞,此刻被萧远山盯着看,愈发不安,谨慎地说道:“我是阿朱的妹妹,所以蒙萧大王收留和信任。”这才摘下面巾,展示样貌。
萧远山仔细观察了一下,惊讶不已,点头道:“果然和那阿朱姑娘很是相像。”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段逍和阿紫弄混,但总算是相信了段逍确实是萧峰的使者,又是良久不言,似乎在回想当初见到儿子和阿朱在一起的情景。
段逍心想,若是父亲问起为何峰儿三年才派一次使者来问候,就回答说怕打扰父亲修行。好在萧远山并未这么问,而开始聊起阿朱之事,面有惭色地说道:“你姐姐的事,是我的错啊。若是我早些现身与峰儿相认,你姐姐也不至于……”
“前辈无须自责啊,谁也不会料到我姐姐、姐夫中了康敏的奸计,好在那妖妇已经自作孽、不可活。”段逍急忙安慰道,并将他的罪责转移了出去。说实话,段逍自然是对父亲当年行事诡秘的作风十分不满,但早已谅解了他,因为深知世上没有完人——只要不是故意作的恶,就算要承担罪责,也只是一部分,而不会是全部。当时萧远山已经离群索居三十年,养成了独来独往的习性,也很正常。
“是你把康敏杀了?”
“哦,不是,是我另一个姐姐阿紫杀的。”
“你不是阿紫?”萧远山狐疑道。
段逍发现这又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因为她不知道父亲对段正淳和阮星竹的事知道多少,于是只能先回答道:“不是,我名叫段逍。”
萧远山点点头,说道:“我还以为阿紫只是你的乳名。”对段逍鉴别了片刻,又说道:“确实,你跟阿紫也不太像。据说康敏是被烧死的吧?”语气中带有一丝怨毒,一丝畅意,显然也对康敏深切痛恨,因为康敏害死阿朱,相当于是连累自己无意中成了帮凶。虽然修行佛法三年了,萧远山也未完全消去七情六欲,没到六根清净的境界。
段逍觉得把康敏的死状说出来,会让父亲高兴的,于是把那天的场景描述了一番:康敏引诱段正淳到家里,其实是对段正淳起了杀心。萧峰亲自扮装恐吓,吓得康敏和白世镜自己把杀害丐帮副帮主马大元的事抖落了出来。丐帮众人听到了,知道了萧峰的冤屈,却为了本帮名声而不愿帮萧峰洗清。随后康敏落到了阿紫手中,被划出多条伤口,撒上蜜糖水,引来无数蚂蚁噬咬,一夜之间变得容貌丑陋,而后照镜子时被自己吓死了。
……
“痛快,痛快!”萧远山拍腿大笑,随即又道,“峰儿把此事给你讲得这么详尽?果然对你不一般。”
“嗯,我是萧大王的亲信。”段逍只能这么说。
“段正淳是你父亲吧,他与康敏也有旧情?”
听了这话,段逍隐隐感觉不妥,但也只能承认:“确实如此。”
“你倒是丝毫不替父亲掩饰,也是性情中人啊,跟你那阿朱姐姐一样。”
段逍辩护道:“阿朱还是很顾念父亲的。”当初阿朱替段正淳挨了萧峰一掌,既是对萧峰的爱护,是对感情的殉难,同时也有替父受难的意味,所以自己要维护她的身后之名。
萧远山却不再言语,只紧紧盯着段逍,直到后者开始惶惑起来,才说道:“姑娘说实话,峰儿到底有没有死?”
段逍被问得愣住了,心想:“他怎么还在怀疑此事?难道是听出了我的话不尽不实,难道刚才他一直在试探我?”
段逍这才想到,萧远山是一个极度多疑之人,多疑到曾做了三十年的独行客,完全不相信外人。而自己从夜色中独自摸到他房中现身,此事疑点如此之多,怎么可能被他轻信呢?不管自己是不是阿朱的姐妹,萧远山都会对萧峰的生死十分担忧。自己现身之前,萧远山还可以自欺欺人说只是流言而已,从而被诸位高僧糊弄过去,而自己冒充萧峰使者这事本身就是在加重萧峰的生死之谜。
段逍半晌都说不出话,只在内心深深悔恨叹息:“我今天不该来啊。”
……
见段逍只呆站着,萧远山急道:“姑娘你说话啊?”
“前辈,你怎么会怀疑这个呢?”段逍嘴硬道,“萧大王武功盖世,身强体壮,怎么会死呢?”
萧远山苦笑一声,说道:“武功盖世就不会死了?当年我跳崖自尽,非常幸运才得不死,否则哪有后来这么多事?”话锋一转,又道:“若是一人自刺心脏之后又跳崖,你告诉我,此人如何得活?”
段逍知道了,有人故意向萧远山传递了消息,不然他不会对雁门关外之事那么清楚。段逍静下心来,顾不上那人是谁,只决定沉着应对,于是走到床榻对面的竹椅旁,与萧远山相对而坐,郑重地说道:“自刺心脏?第一,如何确定他刺准了,而不是差了一寸半寸?第二,有人去崖底找过这人的尸身吗?若是找不到痕迹,如果不是被野兽叼走,那么就有可能是被树木阻挡,而后被高人所救。”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那么多幸事?”萧远山闭目摇头,叹息一声。
段逍继续说道:“确实有的,在少林寺大发神威的灵鹫宫主虚竹子,前辈很清楚他的武艺之高吧。不光如此,很多人还亲眼见识了他的医术更加高明,帮阿紫姐姐换了眼珠,使其复明。群雄大会上的盲人阿紫,到了雁门关外已是恢复了视力,世上就是有这种医术。”
萧远山静静地听着,意有所动。而段逍则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把三年来学到的医术,挑选了一些容易理解的拿出来详细讲述,要让对方知道自己不是虚言安慰。
最后,段逍总结道:“虚竹子可以换眼珠,其师父无崖子自然也会,他们的其他师兄弟会换脑换心的都可能有。大千世界,无所不有,请前辈相信上天,相信佛祖,相信这世间自有诸法神通。”段逍关于医术的一番长谈,让萧远山听得犹如三年前听他师父讲佛法一般,逐渐入了神。
见萧远山已经沉静了下来,段逍决定今晚到此为止,以免父亲思虑过甚,影响健康,于是站起身来道:“夜已深了,请萧老前辈保重身体,晚辈今后再来探望您。”
萧远山只点了点头,并未起身,直视着段逍说道:“姑娘也多保重。”
……
段逍遂离竹屋,原路返回竹林深处,没有上山顶,而是抄近路,沿着另一条荒僻小径下山。但快要走出寺院范围之时,听到寺内传来急促的钟声。由于自幼在少室山下长大,所以段逍对少林寺的各类钟声很是熟悉,知道这是发生了意外的紧急事件,尤其可能是遭遇外贼闯入的告警。当年萧峰还是乔峰的时候,入寺拜见师父玄苦,结果被误以为是杀害玄苦的凶手,少林寺便是敲钟传出遇袭信号。
段逍挂念萧远山的安危,不及多想,当即反身奔回竹林,一路上见到诸多僧人都是前往同一方向,自己差点被其中一人发现,只得缓缓而行。待到了竹林,段逍远远望见那竹屋围了十几人,心下大喊“不好”,不敢靠得太近,只隔着数丈距离,凭借深厚内功,努力想从听到的声音中理清发生了何事。
很快,段逍听到了一个苍老且有点耳熟的声音:“师兄下午还与我一起练功呢,未曾想发生这种事……”这似乎是慕容博的声音,他这话是何意?段逍心头大震,只觉得全身寒毛直竖,冷汗都快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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