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之降龙复生 8重逢

过了黄河茅津渡口，马队抵达了河南之地，只可惜过河无法避税，交了好大一笔过路费。邓百川三人之所以对沿着黄河-运河航运贩马根本不予考虑，也是因为这条路线乃是大宋头号商路，处处是官府收费的关卡，尤其是还要途径开封府。在没有打通关节之前，他们这个中等收益的买卖实在承受不起，亏本的商路没必要去开拓。

至于他们不在乎这次大理之行可能亏本，是因为护送段逍认亲之事乃义之所在，不能计较金钱成本，跟做买卖不是一回事。何况这次只是他们对贩马商路的初次探索，投入并不大，还拉了沿途几个马场入伙以成本分摊、风险共担。他们在江南家大业大，只要趟熟了路线，运营上规模，以后就可以大赚。而决定转运大理之后，他们派出信使跟几个合伙人说了：若是此行亏本，就由自己三兄弟承担，不连累朋友。

风波恶带着段逍当先开路，抵达了洛阳西郊一个养马场，据他说这里的主人是慕容博老爷的朋友。邓百川三人虽然离开了慕容复，但三年来仍受益于当初慕容家在江湖上的庞大势力，这才能做各种生意顺风顺水。从这一点来说，他们其实也没完全脱离慕容家。段逍清楚他们以往忙于追随慕容复东奔西跑、经营势力是为了筹谋造反，而放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野心之后，现在倒是正好把交游网转化为生意网。

马队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在此地马场歇息一天，而后就要转向去南阳盆地，随后去襄阳登船。段逍知道这就是自己前往少室山的时机了，于是刚刚抵达马场，就对风波恶说道：“风四哥，我要去少林寺一趟，你们明天不用等我，可以先行南下，我会沿着官道追上你们的。”

风波恶奇道：“你去少林寺做什么？”心想：“难道她师承少林派？不可能啊，少林派不收女弟子。”

段逍表现得很犹豫，似乎有难言之隐，只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事去办。”风波恶点点头，不再追问。

段逍如此姿态，也是没有办法，她实在不好胡编一个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何上少林，要知道女子连少林寺的山门都不允许进的。其实段逍也只打算向少林寺打听萧远山的近况，找几个高僧询问一番即可，没准备进寺门。

……

从北魏朝以来，少林寺建寺已有六百年了。到了唐初，少林寺的武僧为了反抗企图侵占其千亩良田的王世充军队，加入过李世民麾下的唐军，因而得到了唐朝天子的表彰，自此更是兴盛起来。段逍从洛阳东行百余里，就抵达了少室山下，拾阶而上，叩开了少林寺的山门，叫道：“小女子段逍，求见玄寂方丈。”

迎客僧是一名青年僧人，法号虚清，正是当年阿朱易容冒充过的那僧人。段逍一见之下，方才记起：阿朱说自己要进寺拜佛，守山门的虚清回答说女子不能进少林寺，两人吵了起来，阿朱就易容成他的样子混进了寺内。没想到过去快五年了，这个虚清还在守山门，并没有进阶，或许是因为才能有限吧。

不过，与五年前相比，虚清的脾气倒是温和了许多，面对眼前提出过分要求的蒙面女子，虚清只双手合十道：“请问女施主有何要事？”仅仅是暗示非有要事，不可能见到方丈，并没有干脆无礼地拒绝。

段逍可没有阿朱那种易容扮装的本领，只得好言相求：“我确有要事询问，烦请小师父通报一声。若是不能见到方丈，见几位年长的高僧也可以。”

“女施主须说清所为何事，小僧才好通报。”

段逍只好说道：“我替大理段皇爷向萧大侠之父萧远山问安，希望能问仔细他的身体状况。”

听了这话，虚清方才答应。山门关闭后，段逍就在外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中年僧人出来道：“贫僧慧真，敢问女施主果真是段皇爷所派，有何信件或凭证吗？”

段逍心想我哪有凭证啊，实在不行的话就露一手功夫吧，于是说道：“我是段皇爷的师妹，学的轻功跟他一样，这应该可以算作凭证吧。”说完，就施展开了从逍遥子那里学来的凌波微步，沿着台阶上下走了一个来回。

慧真见段逍这步法优雅娴静，走山路如履平地，果然与当初在少林寺和雁门关外见到的段誉轻功相似。虽然不能就此确定这姑娘是段誉所派，但也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反正萧远山的身体情况也不是什么机密大事，慧真就说了：“萧远山入我佛门已有数年，心得解脱，身体也甚康健，请段皇爷不必忧心。”

段逍只听到这几句客套话，觉得这和尚也不像很了解萧远山，就追问道：“真的毫无微恙吗？请诸位高僧一定要照顾好他啊。还有他知道萧大侠去世的事吗，有没有为此伤心伤身？能请几位照顾他的高僧出来相见吗？”

慧真听段逍话音里十分之关心，心想这姑娘不会是段皇爷的信使那么简单吧，便说道：“女施主不放心的话，就在此稍候，我再去问问。”

……

于是段逍又坐在石阶上等了许久，才出来几名僧人。段逍认出其中领头的一位老僧是玄生，是两任方丈玄慈和玄寂的师弟。玄生邀请段逍进了山门，走了不远，到一凉亭中坐下，而后问道：“听慧真说姑娘姓段，是段皇爷的同族吗？”

段逍心想段誉并没有与我相认呢，所以这可不能乱讲，就说道：“仅仅是同门师兄妹而已，我不属于大理段氏。”这话肯定没问题了：一来段逍和段誉确实都曾师从逍遥派，只是这门派不对外公开名称和身份，很少有人听说过；二来段逍虽然血缘上属于大理段氏，但尚未认祖归宗，未入谱系，所以说是“不属于”也没说错。

玄生又看了段逍展示的轻功，虽仍对段誉派个女信使且未带信件疑惑不已，还是详细回应了段逍的关切：萧远山几年来休养生息，在其师父的治疗下身体已经大好，与师兄弟慕容博也建立了友谊。玄生精于医药，也探望过萧远山，对他的身体很了解，保证他可以颐养天年，请段誉和段逍放心。

至于萧峰去世之事，玄寂方丈已经严令全寺上下不得向萧远山透露，担心这消息会让他哀痛过剧。由于萧远山与其师父、师弟居于后山偏僻之处，很少有人经过，所以消息封锁得很成功。

听到这里，段逍这才放心，但听玄生说了这么多之后，越听越想亲自见到父亲了——都分别三年多了，好不容易复生之后来到这里，谁知还有没有下次相见的机会？万一再发生不幸，那自己就要抱憾终生了。不过见父亲的请求自然不能说出口，她打算今晚到少室后山去探查，自己找到父亲所在地。

……

与玄生告辞之后，段逍就当着僧人们的面走出了山门。但她走了没多远，就开始绕路上山，沿着地势险峻、林密阴幽的小径，一直走到只能手脚并用的陡坡，最终攀爬到山顶，瞭望观察了一番就找到了后山几处可能住人的位置。段逍先选了一处有林间草坪的竹林，向其进发，因为她记得那是当年无名老僧宣讲佛法的地方，父亲住在那里的可能性最大——三年前萧远山和慕容博就是在那里得到少林一位老僧的宣讲点化，一起皈依了佛门。

此时天色已晚，等到了竹林内，更是不见光亮。段逍四面张望，看到有个方向似乎有灯光，大喜之下，急忙用匕首斩竹开路，直行过去。不一会儿，那片灯光就映照出了房屋的形状，果然有人！段逍随即匿迹潜行，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慢慢从竹林中寻出夹缝，一步步靠近那房子。

越来越近了，段逍已经听到人声了，渐渐能分辨出是诵经礼佛的声音——果然是僧人，也对，这里是少林寺的领地，当然住的是僧人。既然都到这里了，段逍也就不着急了，蹲在那里仔细数了数：附近一共是五座竹屋，互相间隔着十数丈的竹林，每座都能容得下两三个房间那么大，此外还有水井，有菜园，生活气息浓郁。

段逍心道：“我得一个个竹屋探查过去，才能找到父亲。不过得小心，那无名老僧和慕容博很可能也在此地，他们的武功都很高，很容易发觉我的动静。”

段逍犹如潜伏的猎手，逐渐靠近猎物，在反复确认周边无人的情况下，无声地来到离得最近的一座有灯光的竹屋窗下。屋内的诵经声很清晰了，就是父亲的声音！段逍从窗缝向内看去，只见一个老僧在榻上闭目打坐，方面大耳，虬髯丛生，相貌威武，六十多岁的年纪，而头发甚短，不足半寸，正是萧远山。

终于见到了！段逍忍不住呼吸声大了些，但并未被发现，于是又故意大声呼吸了一下，萧远山依然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段逍顿时有点心酸，看来父亲是真的老了，耳朵都不灵便了，随即干脆推门而入——萧远山这才察觉，见是一个蒙面姑娘，就问道：“何人啊？”

段逍跪倒在地，开始说出编好的一套话语：“萧老前辈在上，请受晚辈一拜。”

萧远山极为奇怪，这少林寺怎么进女人了？于是站起身来，说道：“姑娘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起身。”

段逍站了起来，自我介绍道：“小女子段逍，乃是萧大王的使者，向您请安。萧大王公务繁忙，无法抽身前来宋国，请您原谅他的不孝。”

“你说什么？”萧远山脸色突变，问出一句完全出乎段逍意料的话，“峰儿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