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 4章 托付终身的责任

第二天，各种风言风语就出现了。村里的人没有别的优点，就是爱想。

仅仅是一个笑，他们也能传出各种版本。

听说了吗，有堂家那个闺女，好像和陈华有一腿。

听说呀，陈华那小子明着不找别人当媳妇，暗自里两人早就勾搭上了。

两人好像早就认识了，陈华退役也是因为她…

谣言越传越离谱，本来从我退役回村，村里面的人就都对我好奇，现在出这么一档事，更加给了他们嚼舌根的机会。

白天，我娘正散着步，有个老太太就冲她过去，拉起她的手就开始说:秀云啊，听说你们家陈华到有相好了啊，你这过不久就要抱孙子了吧。

我娘听的云里雾里，想着前不久我还一个没看上，怎么突然就有相好了。我娘问:多会儿的事啊，他也没和我说。

那个老太太到是唯恐天下不乱，张了张嘴表示惊讶，说:不能吧，儿子有相好不得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呀，不能是瞒着你吧。

不说还好，一说这下碰了我娘导火线，她听着这些话心里升起一顾无名的火。两腿倒腾着就往回跑了。

回到家看见我正躺炕上，她喊道:你起来，和我好好说说你那个相好。我听着这些话丈二摸不着头脑，就坐起来问她:什么相好?我娘看着我，坐我旁边说:村里面都传遍了，你和有堂家那个闺女好上了。你可到好，有了相好也不和你娘说，我给你找了那么多媒婆，求了那么多人，你是觉得好耍吗？

看着她怒气冲冲，我赶忙安抚，说:村里都瞎传呢，有堂家那个闺女我都不知道是个谁，怎么可能好上呢。她看我说的好像也不是假话，就问:你真不认识那个闺女?我赶紧说:真不认识。

我娘这下盘起腿，说:不对呀，你要是说不认识，那村里面怎么说你昨天还冲她傻呵呵地一直笑呢。她一句话点醒了我，我又赶紧说:她我认识!她是有堂家的?她叫什么?她家几口人…一连串的问题说出来，我娘让问的发懵。

她说着:好了好了，别问了，问了半天我都不知道该回啥。

我赶紧闭嘴，期待着她接下来说的话。我娘瞥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说:懂了，你这娃娃原来是单相思啊，唉，行吧。

娘，你先和我讲讲她吧。我等的太着急了，甚至想蹦起来。

我娘搓了搓手说:这个闺女啊，就是村东头王有堂他们家女儿，她叫王玉芳。这女娃娃可泼辣多了。上次村里面那个二流子刘四，看她模样俊还想去调戏。结果让人踢住命根子躺了半个月，现在看她比看他爹都怕。

我听后咽了口口水，上次辛亏是打脸，要是也踢那儿，我也得躺半个月。

我娘又说道:不过啊，他们家太邪乎，凡事和他们沾染上的，都得倒霉。玉芳这闺女也是，以前也嫁过，迎亲那天热热闹闹的，可新郎官突然走到半途就倒下死了。在这以后，村里人都传他们家太过邪门，沾染上肯定没好事。而且王有堂这人也不是个好货，早些年抽大烟，硬把他媳妇抽跑了，现在也让大烟拖垮了身子，活全是她女儿干，苦啊…

我听后陷入了沉默，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我娘看向我，拿起我的手边细细地拍，边劝我:儿子啊，这天底下女人这么多，何必非得她呢，娘看得出来你喜欢她，可是娘更想你能过好人家，不用像我和你爹一样命苦。

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夜晚我想来想去，老是想这我娘那些话，一头乱麻。翻过来，翻过去，就是闭不上眼。我起身坐着，看向门边，看了有大半天，突然想清楚了。

我下炕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唯恐我娘醒来。轻轻地把门打开，幽静的房间续续地传来吱呀～声，我再把门给带上。

站在门外，看着天上星星一颗一颗闪着，给黑幕带来光明。趁着月光还在，我跑到村东头，一家一家的找着，想着白天我娘讲的位置。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另一个…找了半天，怎么不在呢。

我绕绕脑袋，心想我娘不会记错位置了吧。最后还剩一家，要还不是，也没法了。看向院里，扫视了一圈，终于见到那天玉芳带过的草帽就挂外面。她的草帽比别人的好认，因为她周边是用一圈红线围上的。

我翻墙进去，走到门口。现在我太紧张了，一瞬间呼吸也很费劲，手也抖，心一直快速不停地跳。

我抬起手，握了握拳头，下定决心干他娘的这一遭。

嘭，嘭。门敲响了。我收起手，等着她出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老汉走出来，他看着我，好奇地问:后生你找谁？

我找你女儿，玉芳，王玉芳。

他突然又警惕地看着我，问我:你是她什么人啊？我正要说时，里面传来一声，你怎么来了？屋里面玉芳走出来了。

她刚开始看见我很诧异，想不通我怎么会来。

我看向她，此刻已经忘了要说什么了。她看着我不耐烦地说:有话就快说，有屁就快放，大半夜的不睡觉过来找我干嘛。我瞪大了眼睛，终于要说出这句话了。

我来娶你。

他们父女两听见这话都也懵了。半夜三更，把人吵醒，就为了过来说这个?过来连一点前奏也没有，二话不说就想娶你，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果不其然，她听见这话就骂街了，说着:你脑袋是不是有坑，大半夜过来娶别人，你乐意我还不乐意。我一开始看见你这个色胚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奶奶的，赶紧走

尽管她一直骂，可我也没走。她骂累了，看见我还没离开，就说:你到底想怎么?

我看着她，虽然披头散发，虽然满嘴骂街，可我就是很难烦她，就是喜欢她。这种感觉我说不清道不明，好像这辈子非她不娶了。我开口说:我就是想娶你，从刚遇到我就想娶你了。我天天睡不着，一直想的都是你，就连梦里面也都梦的是你，我爱见你，这辈子我一定要娶你…

我一口气全说出来了，把我想的全当面告诉她。说完我大大地呼出口气，终于释然了。她和有堂叔听后都沉默了，两人进里屋嘀咕了半天，就把我给晾在一边。

等了许久，有堂叔出来了，他和我说:你先回去吧，我们商量一下，明天给你个答复。我听后大喜过望，这可比原本我预想的直接拒绝要好太多了。

我赶忙说:好的叔，打扰你们休息了，我明天再来给你请安。说完我就准备翻墙出去了。

有堂叔喊道:娃子，从门口出吧，别再和个贼一样爬墙了。我停下来尴尬地笑了笑，从门口出去了，光明正大地出去了。

我回去的时候很小心，生怕我娘醒来。可等我一开门，她就坐在门口等我。

她看向我，很沉默，那会儿还没天亮，屋里只是点着根蜡。两人影子映在地上，偶尔来阵风把影子吹得扭起来。

我娘张了张嘴，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却又保持安静了。我以为她这次又会骂我，当我心里已经预备好了的时候。她和我说:天还没亮，再去睡会儿吧，跑那么久肯定累了。

我听着呆在原地不动，不理解其中的意思。我娘站起来，转身进房间了。

我看着她佝偻的身躯，背也弯下去了，后脑勺能看到的都是稀稀疏疏的白发，她拖着小脚，一步步地又走进去了。

她没说什么，不是我想象中的会把我骂的狗血淋头，不是把我赶出去，只是让我去睡觉吧。我一下感觉我好像错了，好像我依旧还是十多年前离家出走的那个孩子，一直都没变。孰是孰非，我也不知道。

等天明了，我娘早早地让我起来了。她说:昨天你偷溜出去见那个女娃娃，看出来你挺喜欢的，今天咱们过去商量商量吧。

我听后大喜过望，昨晚上发生的也先抛在脑后，我说:娘，你这是同意了？

她看着我抿了抿嘴，微笑地说道:同意了，你也长大了，许多事情自己可以做主了。

我娘终于不再把我当小孩，这就是最大的收获了。

我和我娘出了门，一路向东。白天阳光明媚，天空长时间都没出现云彩，太阳就正正地悬在头顶，散发着热气。偶尔来几只喜鹊，吱吱呀呀地叫着。

我听着着实高兴，它们像是乐队，一个又一个的给我唱着，这个恭喜我，那个又说羡慕我，使得我走起路来都轻快多了，飘飘然的感觉，下一步也许就能蹦上天了。

到了玉芳家门口，我正打算搀扶着我娘进去，可她反到不乐意了。挣开了我的手，说:进屋里见人，还让别人一直搀着，这好像显得我有多老，传出去让人笑话，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还走的动，不用扶。

玉芳和有堂叔早就等我们了。有堂叔站在门口，看见我们过来急忙上前迎接。他和我娘两人边说边笑的进去了。我看着玉芳，她今天很漂亮，即使什么都没涂抹，也在我眼里一直放光。

她看我一直盯着她，没好气地说道:看什么看啊，进来吧。我听见哦了一声，正往里走时，她又小声嘟囔一句:以后有你看的…

本来是小声说话，可惜我耳朵灵，还是听见了。

我知道她终于接受我了，我憨憨地笑着陪她进去了。

有堂叔家什么都没有，屋顶还破了一处，这样的屋子能住下人也着实不容易。

有堂叔和我娘说:唉，陈华他娘，你别介意，家里啥都没有，本来想做点好菜招待你们，可实在没办法。说着说着，有堂叔又叹了口气。

我娘也并非不讲道理的人，她说:没什么事，等玉芳嫁过来，我让陈华过来好好修修房子。

有堂叔听着却没什么反应，淡淡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四个人都盘腿坐在炕上，因为家里确实什么都没有，众人也只好喝几杯水，家长里短，柴米油盐的唠叨着。

有堂叔说了半天，环视了一圈，看着我和我娘，还有玉芳。他开口说道:我这个人啊，从小就糊涂，祖上有点积业全让我败光了，后来还染上烟瘾，连芳儿她娘都让抽跑了。芳儿也苦，摊上我这么个爹，这辈子都没享受过什么。我这辈子算是废了，当个废人最后能有人给埋了也行。

有堂叔，别这么想。他把我给打断了说:我知道我说了些什么。芳儿从出生就和我受苦，偏偏我这么个废人还干不了什么重活，家里家外都是她。有时候也想，要是死了，也就没事了…

玉芳她听着哭了出来，说:爹，你千万别多想，我要一直养你，养一辈子。

有堂叔也哭了，他已经快60了，白发苍苍，瘦小的身躯贴在衣服上，还不时地抖着。有堂叔老了，连哭的声音也不大，捂着脸背过我们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和我娘看着他俩，心里既有同情，也有心疼。很快，有堂叔不哭了，他扭过身子继续说道:我就希望，等我入土了，芳儿能嫁出去，别最后一个人活到老。幸亏啊，陈华你来了。

有堂叔停了一下，继续说: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我们家芳儿，把她交给你，我放心。我这身体，我自己知道，活不久了。早些年抽那么多大烟，能活到现在，也可以了。就是想，要是能活着看见芳儿嫁出去，那就好了…有堂叔一直说着，我们都也没再插嘴，就静静听着。

玉芳在旁边哭着，我娘也哭了，哭得很凶，仿佛叙述的这个人是她。我就安静着看他们，并非是不想哭，正常人听到这些谁会没有同情心，谁能不哭呢？

可我现在才发现，家里的顶梁柱不能塌了，甚至在家人面前也不行。

我强忍着泪水，握着有堂叔的手说:叔，你放心，以后我一定照顾好玉芳，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有堂叔听后，欣慰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