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的黄土不埋人 第十章，狐狸屯

第一次见面，娟子连说话都不敢看我和石头，她在前面扣着手指带路，我和石头在后面跟着，从西头穿过整个村子来到东头的娟子家，娟子家是茅草屋，墙是土砖磊起的，多年雨水的冲刷，使土墙露出许多麦秸头，篱笆围起个小院子，还没人高。

一到家门口，娟子人整个人就精神起来，不再拘谨，一笑脸上两酒窝的招呼我们“快进来，到家了！”，说着愉快的转身进去。

我俩赶紧跟进去，石头还学着娟子雀跃的跳了一下，进了院，娟子就喊“妈！我回来了！咦……你怎么也在？”。

我和石头进院一看，有个微胖的中年妇女在洗衣服，正是娟子的妈妈，除了娟子妈，还有一个很高很瘦的男孩子，娟子说的“你也在”，指的就是他。

娟子妈看着我和石头，一边擦手一边起身的说：“人领回来了？娟儿，咦！还是两小伙，精神，真精神”。

那又高又瘦的男孩也站起来，眼神有些鄙视和嫌弃的撇了眼我和石头，叫了声娟子，然后对娟子妈说：“婶子，我就先回去了”。

娟子妈说：“多待会，吃了晚饭再走吧，二刚”。

叫二刚的男孩回了声“不了婶子，明儿我再来找娟子玩”，说着就往外走，路过我俩时还故意撞了下我。

娟子妈很热情，说：“娟子赶紧的，先帮他们把行李放进去”。

娟子愉快的答应句“好，跟我来”，然后把我们领进屋去。

娟子家是东西中三间的茅草屋，娟子和她妈在东屋住，西屋本来算是杂屋间，现在腾空了，里面的东西都堆在进门的中间屋子。

我和石头把手里的铺盖卷放下，娟子好奇的看着我说：“一路上我就想问你，你背上背的是什么呀？”。

我解下背上用布缠着的长条，刚想回答，石头就抢先说：“那是我送给他的尚方宝剑，天下独一无二”。

娟子咯咯一笑“你又不是皇帝，还尚方宝剑”。

石头认真的说：“真的，这是我从阎王殿抢出来送给他的，据说是当年叫……叫什么来着，对！魏征斩泾河龙王用的宝剑”。

娟子根本不相信石头，她不知道谁是魏征，也没听说过泾河龙王，看石头的认真样，反而笑的更开心，哄着石头说：“哦，那你真厉害”。

石头看娟子不信，显的十分着急，可他越着急，娟子越想笑。

我把剑放到一边，问她“水桶和缸在哪，还有去哪砍柴？”。

娟子瞬间不解，好奇的睁着双大眼睛问“干什么？”。

石头挺挺胸膛的说：“挑水，砍柴，打扫卫生，这是连长给我们下达的任务，我们是解放军的战士，要拿出战士的素质和素养”。

自从回到家，娟子就被石头逗的咯咯笑和没停，一边笑一边摆手说：“不用，不用，家里啥也不缺，我都做完了，你们这么远来，累了吧，饿不饿”。

娟子不说还好，一说我俩肚子就开始咕噜噜的叫，娟子捂着嘴只笑，说：“头好几天就知道你们要来，干粮都准备好了，来，我去给你们拿”。

不一会，娟子拿着四个馒头过来，还端来一瓢水，说“家里没什么好吃的，凑合垫巴点”。

石头抓起馒头就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说：“这就很不错了，有馒头吃还不知足？我们可不是那娇气人，我们是来锻炼的，早已经做好了吃糠咽菜的准备”。

娟子说：“呵呵，那倒不用，咱们这里是落后了点，穷了点，但不缺吃的，守着大山黑土地，不愁没吃的”。

娟子问“你们这么年轻就当解放军战士，上过战场吗？”。

石头挺胸昂头说：“我们生来就是解放全中国的，自然是上过战场的”。

娟子不相信石头，问我“他说的真的假的？”。

我摇摇头，石头不甘心，说：“上过战场是假的，可闯过鬼门关是真的，我爹可是大名鼎鼎的严铜手”。

娟子又问“严铜手是谁？”。

石头便把我们之前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听的娟子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我发现娟子性格在外面比较内向，可只要一进家，就变的十分开朗，后来她也经常告诉我们，不管有多清贫，有家，人就有根，就有快乐，有温暖。

娟子妈洗完衣服进来，问我们“多好的俩小伙，你们都叫什么呀？”。

石头赶紧站的笔直，敬个礼说：“报告婶子，我叫石头，他叫黄土”。

娟子妈直说“好，好，都是好孩子，路上累了吧，好好休息会，晚上婶子给你吃兔子肉”。

石头说不累，非要干活，于是娟子就领着我们在村东头转了转，其实什么也没干。

晚上娟子妈给我们做的红烧兔肉，兔子是野生的，又香又有嚼劲，后来离开狐狸屯后，我再也没有吃过那么香的兔肉。

吃完晚饭，天已经黑了，娟子却坐在我和石头这屋不走，要听我们给她讲外面的故事，石头就把自己从小的经历，我的经历，义父严铜手的过往，讲故事一样的说给娟子听，听的娟子一脸震惊。

我趁机问了些娟子的事，才知道娟子爹不在了，是好几年前冬天上山打年货，没回来，从那时起，娟子和她妈相依为命，娟子从小到大没出过狐狸屯，所以对外面充满向往。

石头说以后娟子想出去可以找他，他带娟子吃香的喝辣的，保准没人敢欺负她，娟子却偷偷看了我两眼。

正当气氛略有尴尬时，石头却突然故装神秘的说：“不对！房上有人！有特务偷听我们解放军战士们的战术性谈话”。

娟子咯咯直笑说：“哈哈，没事，不用紧张，是狐狸，我们这狐狸多，所以才叫狐狸屯，到了晚上会在房顶走，没事的，哪有那么多特务”。

这时，天已经很晚，娟子妈在东屋喊娟子睡觉，娟子这才回去，娟子走后，我和石头就睡着了，一路奔波，真的太累了，两人直睡的昏天暗地，日月无光，要不是第二天早上娟子来喊我们，估计能睡到第二天晚上。

娟子来喊我们起床，石头迷迷糊糊的不想起，这时外面有人喊“娟子？在哪？”，那人说话就自己进屋来，原来是那又高又瘦的二刚。

二刚找到西屋来，见石头在睡觉，一脚踢到床边，喊到“起来！”。

石头气的蹭就坐起来了，问“你想干嘛？欺负人？”。

娟子也说：“二刚你干嘛？”。

二刚见娟子偏袒我们，更加生气，说：“别家的解放军都集合了，他俩还在这睡觉，算什么解放军，我看是冒牌的”。

石头站起来，瞪着二刚“你说谁冒牌的，我们是真正的解放军，你刚踢解放军，你是反革命，是破坏新中国建设”。

二刚说：“呸！好吃懒做算什么解放军，我要去你们连长那告你们”，说着气呼呼出去了。

石头还不服气的冲着二刚背影挑气“去呀，随便去，这么大人还打小报告，丢人！”。

娟子拦着石头，让他不要说了，这时候连里的集结号吹响了，我俩赶紧饭也顾不上吃，跑去军营集合。

集合完毕后，连长做了简短讲话，然后我们就进入旧军营，前几天的工作是把旧军营收拾干净，不能用，坏了的的都搬出去，为建设新军营腾出地方，这个军营最早是日本人为占领东三省所建的，后来被国民党占领，国民党战败后就荒废了。

要说这地方不愧叫狐狸屯，我们打扫的时候，各个角落跑出来许多狐狸，一窝一窝的。

其中有只小狐狸，全身雪白，眼睛忽闪忽闪的老大了，听到有人的动静，跑到不远处竖着两只又长又细的耳朵看着我们。

石头觉得好看，想去抓住，奈何这里的狐狸都鬼精鬼精的，根本不容人到跟前，眼看那小狐狸跑进一个类似储藏室的房间，石头兴高采烈的跑了过去，以为能抓住，谁知进去以后，发现小狐狸消失的无影无踪，石头还纳闷的，明明看见跑进来了，这储藏室连个窗户都没有，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

我们主要是任务还是改造军营，没多少时间闲玩，忙了一天，骨头都快散架了，中午是在营地吃的饭，只忙到天快要黑，才收工回去。

一天没见娟子，回去的路上，石头还自言自语的说呢“这娟子怎么不知道来给咱送个水，看看咱俩，慰问一下革命战士什么的”。

我说：“你着什么急，这回去不马上就见到了？”。

军营在狐狸屯村北的山坳里，石头刚想说“是呀……”，却见有人拦住了我们去路，为首的那人又高又瘦，肩上还抗着把日本军官指挥刀，正是二刚。

二刚带着三个人，拦住我们两个人的去路，石头冷笑一声“吆喝！你想干什么？”。

二刚说：“不干什么，看你太狂，给你点教训，在这屯子，我说了算，你要是低头认错，我就放你俩过去”。

石头啐口吐沫“给你认错？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