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的黄土不埋人 第八章，见面礼

我对石头说：“你小子舍命不舍财呀，那么大的房子都要塌了，你还往回跑，我以为你是要给你们团长殉葬呢，没想到是为这个，命都没有了，你还要把破剑干什么？”。

石头却笑着说：“嘿嘿，这剑我才不要，是送你的”。

我瞬间一愣“送我的？”。

石头说：“对呀，刚才我们团长……”，石头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改了下称呼继续说“刚才三头焦那鳖孙拿的时候，我见你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知道你喜欢，这才冒死给你抢出来，我都说了，从今往后，咱俩就是过命的兄弟，给！这就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石头说着把宝剑塞我手里，这是他拿命换来的，我可不敢要，再说我可没像他说的那样没见过世面，还什么眼珠子都快看出来了，根本不存在，那宝剑锋利异常，我是多看了两眼，可也没想过要占为己有。

我正要还给石头，只见有个当兵的忘了义父的话，来到河边想寻找过河的方法，却瞬间被瘴气熏迷，嘴里自言自语说：“娘？娘呀！儿子回来了”，说着就往水里走，后面走人喊他别去，赶紧回来。

他回头看向我们，突然惊恐万分的说：“啊？！小月！小月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不是成心杀你的……我对不住你……我……”，那人一边惊慌失措的喊着，一边双手乱舞的朝前跑，似乎害怕急了，几步就跑入河里，瞬间，只见他身边的河水像沸腾了一样，不断跳动着，水里的水吞子受到刺激，开始胡乱摆动，一旦缠出东西就迅速收缩，有的水吞子还弹出水面一下，远远看去，就像索命恶鬼的小手一样，那人起初是站立着的，还坚持着撑了一会，最后还是被拉倒，跌进水里，不一会没了动静。

正当我为一条性命又没了，觉得可惜时，石头却跟我说，这人死的也不怨，罪有应得，石头说这人有一次喝醉，看他年龄小，就向他吐露了心声，说他当年看中个邻村的小姑娘，有一天在没人的高梁地碰见，就想霸王硬上弓，小姑娘拼死不从，他一失手，就掐死了人家，因为闹出人命，这才背井离乡，四处漂泊，最后被三头焦收编，为虎作伥。

我心里一笑，这么快石头就把自己和三头焦撇清关系了，当然现下也没时间理会这些，第一重要是怎么出去，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义父身上，义父摇摇头说：“来之前没有准备，有水吞子的水盐性都极高，所以水吞子怕醋，如果有醋，就能过去”。

“醋？”义父话刚说完，有个人举着水壶说：“大师傅，额这有醋儿，额这有醋儿”，原来这人是山西人，山西人爱吃醋，就和四川人吃辣椒，山东人吃大葱一样，世人皆知，平常别人的水壶装的都是水，这位老哥装的却是醋，更没想到，关键时刻还能救命。

义父把水壶接过来闻了闻，回头看眼已成废墟的天子殿说：“大家去找些大的木板，把醋涂在背面，当船使滑过去”。

几个胆大的跑了回去，在废物中翻找，又把除了义父和师父外的我们都喊过去，大家废了好大劲，才从废墟中把天子殿的公案桌翻了出来，抬到河边，用醋涂满背面，怕醋劲不够，还故意等醋沁了会，义父还让我们撕下衣服用尿湿透，然后蒙住口鼻，否则很容易吸入瘴气，被迷出幻觉，一切准备好，这才慢慢把公案桌放进水里。

这下谁先走，谁后走成了问题，眼下一共还剩十六个人，这公案桌一次最多带三四个人过去，第一波人过去了，公案桌怎么回来？

后来想到办法，就是把衣服撕成条，连成绳子，拴在两头，等第一波人过去以后，这边的人再把桌子拉回来，然后第一波过去的人再慢慢把第二波拉过去。

来回的问题解决了，那谁先过去又成了问题，大家自然都急着逃离这个鬼地方，可其他人一来不太相信这醋能治水吞子，加之河水能稀释醋，万一走到一半，醋劲消失了呢？二来是第一波人，是要划水过去，后面的则不用，这样算来，第一波过去的风险最大，所以即使大家都急着过去，也没人愿意走第一波。

别人不相信义父，我和师父是坚决相信的，石头也相信，所以我们四个成了第一波渡河的人，我和石头先把义父和师父搀上去，然后我俩慢慢趴在公案桌两边，一人手里拿着块破瓦片，慢慢滑动水面，义父交代动作一定要轻，应该一旦动作过大，很可能会刺激到水吞子，还让我们把身上能扔的尽量都扔了，好减轻重量，我们身上没有什么，我手里的宝剑是石头拿命换的，自然不能扔，其他那些当兵的此时谁身上不揣一些金银财宝，此时听说要把用命换来的财宝都扔了，自然都不愿意，义父只说了一句“这些东西，还是不带出去了好”，就不再管他们。

我和石头刚趴到公案桌两边，本已经安静的山体内，突然又传来一阵阵闷雷声，和我第一脚踏上奈何桥时有些像，又不太像，义父脸色一变，说：“不好！山要塌了”，说话间，高处开始不断掉落水珠，比之前掉落的快多了。

即使这样，我俩划水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其实这忘川河是当年人工造的假河，也才两丈来宽，要不是有水吞子，还没一个正常人扎个猛子远。

我和石头小心翼翼的划着，一路提心吊胆，感觉过了半个世纪才到达对岸，见我们平安渡过，其他人才相信义父的话，都后悔没有第一波过去，这时的水珠，滴落的有些像下雨了。

对案的人赶紧把公案桌拉过去，也是上来四个人，两个蹲在前后压稳，左右两个人趴在左右保持平衡，我和石头则慢慢的拉动绳子，很快就把第二波人拉过来。

等第三波人把公案桌拉回去的时候，山体内水珠滴落的已经像下大雨了，闷雷声也越来越响，当第三波人划到河正中时，在左边趴着的那人怀里突然掉出一串金珠，是他从天子殿带出来的，看到金珠掉落，那人赶紧用手去捞，结果触碰到水吞子，水吞子瞬间把他胳膊缠住，往水里拉，他趴在公案桌上挣扎着不放手，几个拉扯，公案桌翻了，四人全都掉落水中，不一会，水吞子就把四人都拉进水底。

此时，山体都开始晃动，第二波过来的四个人，见形式不对，撒腿就跑了出去，我和石头大声呼喊，让对面别发愣了，赶紧把公案桌拉回去趴上来，否则我们也等不了了。

雨声，闷雷声，导致对面最后四个人根本听不见我们的呼喊，不过他们却看懂了什么意思，赶紧把公案桌拉过去，翻转过来，四个人不约而同趴上公案桌，我和石头也顾不上小心翼翼了，拼命往这边拉，好在山西老哥那水壶里还剩小半壶醋，他人也机灵，我和石头一边快速拉，他一边往水里一点点倒醋，最后算九死一生的渡过河来。

那四人上岸后也顾不上谢我们，双手护头的就朝外跑，一刻也不想多留。

我拉起师父也赶紧走，却发现义父站在孟婆面前，看着孟婆手里的碗不动，石头过来问“大师傅？什么意思？渴了？渴了也不能喝这个呀！现在这功夫也顾不上，有命咱出去吃喝，要不您收我做徒弟吧！我学会本事，后半辈子保……”。

石头话没说完，义父就端起孟婆碗一饮而尽，石头吓了一跳“哎呦！”然后也管不了那么多，拉起义父就跑。

等我们四人穿过墓门，刚跑出盗洞后，整个中空的山体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崩塌了下来，高处的泥土如同排山倒海般的大波浪，把我们四人冲出去多远。

等再起来，我们四个已经成了泥人，石头“呸呸”的吐掉嘴里的泥土，对义父说：“大师傅！你怎么跟小孩一样，那么馋？见啥玩意都想喝？都说了，口渴就坚持一会……”。

石头喋喋不休的抱怨着，义父却嘿嘿的坐在地上傻笑，目光呆滞，自言自语的说着“皮三娘儿，爬树梢儿，摘甜桃，往下跳，挂破身上花衣裳儿”，义父说着就开始手舞足蹈的大笑，跟个小孩子一样。

石头看出不对，摇晃着问“大师傅？你？……你怎么了？”。

我也发觉不对，赶紧过来查看，看到义父满脸泥土，目光涣散的，我和石头喊他也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嘿嘿傻笑，有时还自言自语。

石头结巴的说：“这孟婆汤……是真的呀”。

师父摸索着走过来，他虽然看不见，却也明白一切，深深的叹气说：“哎……这样也好，对严老大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土儿，走，带你义父回家”。

我和石头去搀义父，义父却突然抱着石头激动的说：“儿子！你是我儿子！哈哈，我有儿子了，好儿子，走，咱回家找你娘！”。

石头先是一愣，后来竟流下眼泪，原来他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流浪，吃百家饭长大，根本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后来才进了三头焦的队伍，从小到大没少受欺负，从来没有感受过有家人的温暖。

石头擦去眼泪，说：“好，大师……不，爹，咱们回家！回家找娘”。

义父反而天真的笑了“好，好，回家，皮三姐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