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步 第十四章：山居幽语摧肝肠

过得良久，少妇道：“大哥，我睡不着，你陪我说会话！”

青年公子道：“三妹，让你跟我奔波劳累，担惊受怕，大哥对你不住。”

少妇笑道：“大哥说什么话来，这些天能日日对着你，便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和大哥一起，我便立时身死，却也快活！”

青年公子心中感动，轻身道：“三妹，我甘冒大险，便是想日日夜夜与你一起！”

少妇语音发颤：“大哥，我真幸运，能识得你！”一把搂住青年公子。

林映雪听他二人说些情话，不禁面颊发烫，见萧翊凝神倾听，心想：“朱大哥正人君子，一心想查出围歼中原豪杰的凶手，可没你这般胡思乱想。”

过得良久，少妇说道：“大哥，你知不知道，我的一颗心在十二岁那年便已给你了，自那时起，我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心中想的都是你，梦中也全是你，你可知道？”

青年公子见她说的情深，却不说话。只是握住她的手由她说下去：“那一年，我二人打扫王爷的书房，我失手打碎王爷的花瓶，吓得只是啼哭。”

“我们自幼便是孤儿，蒙王爷收养。王爷对我们管教极是严厉，但凡犯了过失，便是四十皮鞭，四天不许吃饭。我自幼胆小，做事规规矩矩，不曾犯错，可亲眼见到犯错的人被打的皮开肉绽，饿的几欲晕死，实是生不如死。”

“想起这些人的惨状，我就心惊肉跳，啼哭不止。不曾想，王爷问责的时候，你却说是你打碎花瓶，从那一刻，我的心就交给你了！”

萧翊、林映雪二人听她说起身世来历，更是留神倾听。

少妇道：“自那以后，我每日都在心里想你念你，王爷不许我们私下说话。我便把想对你说的话写在纸上偷偷的交给你，你也总是写些我喜欢的话给我，从那时起我知道你是龙大，你知道我是凤三。”

“那几年便是我这一生最快活的时光，凤三命薄之人，自幼无父无母，连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更是不知，但老天对我总是不薄，赐个龙大哥哥在我身边陪着我。”

“只是快活的时光总是过得好快，王爷终于派我去天山云雾峰凤仪宫。凤仪宫内有个金婆婆，正是王爷数年前派进来的内应，凤仪宫内所有事宜需向她请示禀报”

萧翊听得凤三说到被派至天山云雾峰凤仪宫，不禁大吃一惊，心中暗道：“凤三所说王爷应是安排令狐竣潜入丐帮之人。此人二十年前便已图谋凤仪宫及武林各大门派，确?是?心机深沉，行?事?周密，更是野心勃勃，所谋者大。”

“自令狐竣奸谋败露，我一直在江湖中明查暗访，只是江湖中却全无此人断倪可寻，却是什么缘故？”心中隐隐不安，更是留神倾听。

凤三接着道：“凤仪宫中当真奇怪，全是女人，没一个男人。宫主是个美丽的中年女子，唤作上官明月，这些我全然不放在心上，每日便是思念我的龙大哥哥。”

“凤仪宫内的日子可真是难捱。过得几年，宫主换了个蔡涵。宫中的姐妹都说以前那个宫主上官明月给仇家司马倩儿害死了。这个新宫主蔡涵是她生前指派的。”

“新任宫主蔡涵容貌丑陋，面目可憎，头脑迟钝，言语乏味，便如一个挖到金矿的穷小子，虽是腰缠万贯，一言一行却是粗鄙不堪，不似我龙大哥哥英俊潇洒，文采风流，才艺兼备，每句话都能说到我心槛里，这个甚么宫主哪及得我龙大哥哥万一了？”

萧翊听到此处，心中暗道：“二弟忠厚老实，心地善良，一身神功冠绝天下，哪有你说的这般不堪？”

“难道女子便只爱容貌俊美，说话动听的男子么？须知甜言蜜语大半是违心而发，女子心中自是明白，只是天性如此，却也无法可想。”

林映雪却想：“朱大哥英气勃勃，伟岸霸气，见识广博，豪侠仁义，自是女子心仪之人，却如何形单影只？看他言行虽是磊落坦荡，却似有无穷愁苦，想是经历过情劫。却不知哪家女子有此福气，令朱大哥如此割舍难断？”

只听凤三道：“此后凤仪宫内发生变故，被仇家攻进宫来，杀了好多姐妹。幸得宫主击退敌人，只是这些我全不关心，我每日只是到夜晚无人之际去后山吹笛，来排解我思念大哥的苦楚。”

“有一晚，我吹完一首曲子，准备回房歇息。突地草丛中钻出一个人来，说道：姐姐，你吹的曲子当真好听！原来是宫主夫人。我赶紧施礼：奴婢扰了夫人清梦，真是该死。夫人道：宫内的日子当真苦闷，可没什么消遣，听听你的曲子方才舒畅些。姐姐，你以后便教我吹笛吧！我原是在宫内做些裁剪针线的活计，夫人既想吹笛，管事婆婆自然安排我教夫人练习。”

“自此以后，我便每日陪夫人练习吹笛。夫人对于音律可没什么兴致，练习了三个月没什么进展，想是宫内苦闷，只是找个贴心的人说话。我自幼便是胆小，性格极是温顺，却擅于揣摩他人心意，尽拣些别人喜欢的话来说，夫人对我极是喜爱！”

“有一日晚间，夫人对我说道：姐姐，今日是我的生辰，你陪我去后山喝酒罢！我自是满口答应。那晚，我们喝光了一坛酒，趁着酒意，我吹了一首曲子。夫人看着我：姐姐，你心里一直在想一个人，是不是？我吹的曲子幽怨缠绵、深情款款，正是思念我心中的龙大哥哥，夫人如何听不出来？我便不出口承认，只是点头。”

“夫人看着我，目中流下眼泪，说道：姐姐，思念一个人的苦楚也只有你明白！我有些吃惊，心想：你贵为宫主夫人，每日和宫主形影不离，却有什么相思之苦？”

“夫人说道：我原是西夏的银川公主李清华，生来便是金枝玉叶，在西夏皇宫长大。我有一位相爱的情郎李智，只是是一个牧人。”

“其时父皇新立了一位梁皇后，却是个中原人氏。皇后为人最是专横跋扈，父皇什么都听她的，我对她极是厌烦，可不承认她是我娘亲。”

“父皇知道我与李郎相爱之事倒没什么，皇后却道：你是堂堂西夏公主，岂可下嫁牧人？自此以后不让我再见李郎。皇后处事极是霸道，每日派人看着我，不让我去见李郎，我只好等到晚间，等那些奴才疏忽的时候让婢女香儿扮我睡在床上，我偷偷的出宫去见李郎。”

“不曾想有日清晨我见过李郎回宫，香儿跟我说件奇事，昨晚她扮我睡在床上，朦胧之间被人掳至冰窖与人欢好。我哪里肯信，定是这贱婢怕皇后责怪假冒公主瞒骗于她，要了贱婢的性命。”

“不想当晚夜间，朦胧之际被人抱起，宛如腾云驾雾一般，被人带至一个极寒之处放在床上。床上有个男子，抱着我与我欢好。只是此人当真蠢如猪狗，分明是与我有夫妻之实，却说是在梦中，唤我梦姑。我和香儿虽是体重一般，只是香儿是处子之身，此人还当我是香儿，当真蠢到极至！”

“如此过了两日，便如往昔一般，并无异事发生，只是皇后仍然不让我再见李郎。我心下思量：父皇对皇后言听计从，自是不肯让我和李郎成亲。若我招个蠢如猪狗的驸马，便可让李郎陪在我身边，驸马自不会察觉。”

“于是我禀明父皇张贴榜文，招选驸马，只盼招得如当日地窖欢好男子一般蠢笨之人做驸马。皇后这次倒没反对，她专横独断，见我一心下嫁李郎，这才出面阻挠，现下我认输不再见李郎，她自是开心。至于招什么驸马，她全然并不关心，是以全不理会。”

“不想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前来应招驸马的人中竟有一个当日与我地窖欢好那个蠢猪蔡涵。我得知以后，自是喜出望外，却不料一见之下竟是大失所望，此人不仅蠢如猪狗，更是容貌丑陋，面目可憎。我反复思量，为了与李郎日日相对还是将他招为驸马。”

萧翊在房外听凤三转述弟妹之言，心下惊惧，想起自己曾贵为丐帮帮主，只因被云霞所害，一日之间众叛亲离，身败名裂，不自禁的替二弟蔡涵担忧。

只听凤三接着道：“我听夫人诉说往事，心下想：原来贵为公主，金枝玉叶，也有不如意之处，想来做人俱是如此。夫人接着说道：不想造化弄人，这个蠢驸马竟是个天山云雾峰凤仪宫宫主，所住之地险峻无比。莫说接李郎进宫，便是下山也难如登天。凤仪宫之中更无一个男子，之前所计尽付流水！夫人说到此处，哭出声来。”

“我见她面红似火，显是不胜酒力，便扶她回去歇息。只听夫人喃喃低语：宫主容貌丑陋，头脑迟钝，更无半分情趣，哪里懂什么闺房之乐？我虽贵为宫主夫人，哪有什么做人的乐趣！夫人如此失态，我自是料想不到，便道：夫人，好好睡上一觉，明日醒来烦恼尽消。夫人道：姐姐，今日是我生辰，我宁愿在此与你喝酒吹曲，也不愿宫主相陪！我见夫人烂醉，赶紧扶她回去歇息。”

“到得第二日，金婆婆问我昨晚夫人之事。我知凤仪宫之中除了金婆婆还有多人是王爷所派，我便想隐瞒此节，终究也会被她们查出，是以我全盘如实禀报。金婆婆听后，只是冷笑：谋划十余年，盼的便是今日！我猜不出她言下之意，却后悔将夫人所说言语尽数告之金婆婆。”

“如此过得数月，宫主带着管事婆婆与一众属下下山公干。我听夫人说起，便问夫人为何不随宫主前去。夫人言道，一群臭男人整日介喝酒吹牛，没什么好玩。我心中知道夫人不想每日对着宫主，是以不愿前去。”

萧翊听到此处，暗暗心惊，深知二弟下山之时凤仪宫已生变故。

只听凤三接着道：“金婆婆让我在夫人面前提起去山下游玩，让她护卫同去。我自是不敢违逆。夫人长居宫中，更是苦闷，早想下山游玩，我一提出，夫人便即答应，由金婆婆护卫，一行六人下得山来。”

“我心中知道，王爷与金婆婆定是安排下毒计来害夫人，只是我尚且命悬一线，哪有什么办法相助夫人。幸喜当日并无事发生，我暗暗庆幸，却不料众人回宫之时，途经山脚之际发现一个身受重伤，浑身是血的男子。”

“此人应是被仇家追赶逃至凤仪宫山下，仇家怕了天山云雾峰凤仪宫的名头，不敢在此动手杀人，方才保住性命。”

“金婆婆翻过男子身子，探他鼻息，知他受伤虽重，却并未身故。我扫了男子一眼，立时几欲晕去，原来这男子竟是我心中念念不忘的龙大哥哥。”

萧翊悄立房外，心中思潮翻涌。想到年初兄弟二人在无锡相聚之时，二弟天山凤仪宫已生变故，心头沉重。

林映雪见他神色有异，知道凤三所说实与他有莫大关系，心下暗惊。

只听凤三接着道：“金婆婆言道：此人玷污圣宫，罪无可恕！便举掌欲击。我心中惶恐，只怕金婆婆出手打死龙大哥哥。”

“便在此时，夫人道：金婆婆，留他一条性命！金婆婆见夫人有命，自是不敢违拗。一行人径向圣宫前行约莫里许。夫人道：金婆婆，方才那人身受重伤，我等虽不取他性命，他却也捱不过今晚。不如救他上山，侯他伤好让他自去便了。金婆婆哪里肯依，宫中并无一个男人，只宫主孩儿是个男童。若是救此人上山行踪败露，管事婆婆问起罪来，只怕诸人性命难保。”

“夫人见金婆婆只是不许救人，冲我使个眼色，我便软语去求金婆婆：金婆婆，夫人一片善心，只想做件好事，你便答允了吧。回宫之后，我缝件新衫与婆婆，比管事婆婆的衣衫还要漂亮！”

“我心中自是明白，龙大哥哥此来定是王爷安排，金婆婆要杀龙大哥哥只是想抹去自身嫌疑。我却也怕事情并未与事先所计，龙大哥哥真的性命不保。幸好夫人出言阻止金婆婆出手。金婆婆见我软语相求，说道：既是如此，便救此人上山，安置在后山石屋，此处原是前任宫主她老人家惩治犯错宫人所在，最是隐蔽，断不会有人发觉。只是我五人需立下重誓，不会泄露此事。随后我五人依金婆婆所说，立下重誓，救了龙大哥哥回后山半山石屋养伤。”

“我知道龙大哥哥是王爷所派，只是身受重伤却是不假，我心中担心龙大哥哥伤势，只是金婆婆有命，任何人等不可前去石屋。夫人自救得龙大哥哥上山，每日便去石屋照顾龙大哥哥，再也不练习吹笛。如此过得月余，我见着夫人，夫人满面春风，容光焕发，便似出水芙蓉！大哥你好手段！”拉过龙大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龙大笑道：“三妹，你须知道王爷的手段。凤仪宫之行是王爷亲自打点，若是功亏一篑，便是死路一条，我自是全力以赴。”

凤三娇嗔道：“亏我日日把你念在心头，你却与夫人天天风流快活，真是个冤家！”

龙大道：“三妹，当日我受伤虽重，却第一眼便认出了你。只是王爷觊觎凤仪宫武功秘笈、奇珍异宝已久，必欲得之而甘心。谋划十余年，等的便是这个机会。我自是要小心行事。若是事败，我等潜在凤仪宫诸人个个死无葬身之地！是以我不敢与你相认，只想完成王爷的指令，再与你旦夕相守！”

凤三笑道：“你既如此说，便饶了你！我现下只是不明白，宫主武功盖世，当世无双，你与王爷是怎地擒住宫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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