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步 第十三章：卿本佳人奈何贼

四月初八日，刚到卯时，骆守义率领群豪按先前所议将高家祠堂团团围住。高家祠堂坐北向南，地势开阔，门口左首一片密林，确是一处绝佳所在。

其时正值初夏，清晨尚有凉意，群豪五百余人竟是鸦雀无声，人人心中既是紧张又是兴奋。

只听大门“呀”的一声被人打开，堂内走出一个人来。

群豪见那人身材高大，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一身锦袍，宛若玉树临风，正是西夏平南将军高天佑。

群豪见他神态儒雅，不怒自威，心中都想：“将门之后，果是气度非凡！”

骆守义越众而出，抱拳道：“在下丐帮骆守义，敢问阁下可是西夏平南将军高天佑么？”

高天佑冷哼一声道：“在下行踪贵帮了如指掌，骆帮主此问多此一举。你既身在此间，想必雷帮主未到真定了。在下此番南来正是为雷帮主而来，如此甚是可惜！”

骆守义见高天佑似是知晓丐帮沿途监视之事，又说此番南来为了雷震宇，心下起疑，正待分说，丐帮中跃出一个人来，正是雷震宇长子雷鸣。

雷鸣厉声喝道：“姓高的，取你狗命岂用我家帮主出马，没的污了双手，今日雷某便取你项上人头！”

高天佑冷笑一声，负手走入场中，说道：“阁下想必是雷帮主之子。天雷门名扬四海，在下便领教少帮主高招。”

雷鸣见高天佑坦然下场，心中暗道：“一个军官，济得什么事了？”双掌一分，一招“风雷乍动”，右掌径切高天佑左颈，左掌蓄势待发。

高天佑足下微移，避开雷鸣右掌，右拳击出，正中雷鸣胸口。

雷鸣胸口中拳，口中鲜血狂喷，整个人便如一团棉花一般软倒在地，立时毙命。

群豪中有人识得此招，惊呼出声：“少林派的伏虎罗汉拳！”

少林派伏虎罗汉拳与丐帮绝学亢龙掌齐名，威猛无俦，至刚至阳，端的非同小可。

武林中素有“武林至尊，伏虎亢龙”之说，群豪都听过伏虎罗汉拳的名头，却不想高天佑竟是此道高手，一拳毙雷鸣于拳下，虽是雷鸣轻敌所致，但高天佑这一拳招式之精，内力之强已是武林绝顶高手。

骆守义见高天佑言语蹊跷，武功高强，心中暗想：“此人极擅用兵，屡败大宋军马，难道此次南下真定便是诱敌？”想到此处，浑身汗如雨下，纵目四顾见林中似有人影闪动，不觉心胆俱裂。

只听高天佑道：“久闻骆家拳名震江湖，今日在下便领教骆帮主高招。”骆守义无暇再想，入得场中，抱定双拳，立个门户，说声：“高将军，赐招！”

高天佑轻喝一声，一招“鹰视虎步”，右拳直击骆守义面门。他身子高大，内力强劲，这一拳势道威猛。

骆守义只觉拳力刮面如刀，寒意侵体，更似到得高山绝顶，狂风四面吹袭，这一拳之威当真是惊天动地。

骆守义见他拳式猛恶，不敢出拳招架，足尖发力，飘身后退。

高天佑跨上一步，又是一拳击出，骆守义又是飘身后退。

群豪眼见高天佑一拳打死雷鸣，骆守义下场迎敌，不敢正面直撄其锋，都是惊奇不已。

高天佑内力精纯，每跨一步约有丈余。骆守义借力后退终是慢了一步。说时迟那时快，高天佑第三招已发，右拳直击骆守义胸口。

骆守义避无可避，右拳迎了上去。只听“砰”的一声，双拳相交，骆守义只觉右臂酸软，胸口气息翻涌，说不出的难受，一口热血便要喷出，欲待调匀气息，高天佑大喝一声，一拳击出，正中骆守义胸口。骆守义口中鲜血狂喷，软倒在地，立时毙命。

高天佑嘿嘿冷笑，一伸手自背后取出紫金双锏，口中高声喝道：“儿郎们，此间人等格杀勿论，休留一个活口！”

话音未落，林中涌出一帮黑衣人来，一个个劲装结束，黑巾蒙面，手持长刀，约有六百余人，径向群豪扑来。群豪猝不及防，已有数十人被砍翻在地。

高天佑纵身跃起，手中紫金锏一招“力劈华山”径向“入云神龙”徐青山脑门砸到。

徐青山手持狼牙棒迎上紫金锏，只听“咚”的一声，锏棒相交，只觉双臂酸软，狼牙棒几欲脱手。

高天佑左手锏横扫，正是一招“横扫千军”，正中徐青山右肩，徐青山立时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高天佑一招得手，更不少歇，身子跃起，径向“神枪无敌”邱凤年扑去。

邱凤年见他来势猛恶，手中枪直刺他胸口，正是邱家枪的妙着“毒蛇吐信”。高天佑轻喝一声，足底发力，向右斜跨避开这一枪，左手锏扫出，正中邱凤年后背，邱凤年扑地便倒，立时毙命。

高天佑收起双锏，游目四顾，只见场中群豪已有半数被黑衣人砍翻在地。黑衣人中有四十余名武功高手，往来冲突。但见刀光一闪，就有一人倒地。

高天佑冷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高某此次南下，正是为雷震宇而来。不想阴差阳错，雷震宇竟尔得逃生天，真是可惜。”

早有随从牵马过来，说道：“将军，此地不可久留，请将军上马！”

高天佑飞身上马。一行人往北纵马疾弛。

正是午时时分，萧翊、林映雪二人坐在茶摊，双眼盯着前面官道，这条路正是万马山庄通往高家祠堂必经之路。

二人茶水喝了一碗又是一碗，官道上始终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未见到。

萧翊喃喃的道：“众人天明时分便即动手，无论如何此时也应返回，怎地毫无动静？”

林映雪见萧翊心焦，道：“朱大哥，高天佑此行止有七人，谅他也插翅难逃。”

萧翊道：“依先前所计，今日擒拿高天佑，便即大撒英雄帖，遍邀江湖同道，初十日万马山庄饮宴。现下诸人去而未返，定是出了岔子。林姑娘，事不宜迟，咱们便去瞧瞧！”说罢，起身算了茶钱，二人上马径向高家祠堂而去。

萧翊、林映雪二人所乘俱是千里良驹，只一柱香时刻，眼中便能看到高家祠堂屋脊，青砖碧瓦，极是气派。

二人纵马疾行，阵阵微风吹过，鼻中竟闻到淡淡血腥气味，离祠堂渐近，鼻中血腥味愈浓。

萧翊双腿用力，跨下马奔行更疾，顷刻之间便到高家祠堂场中，双眼所见俱是横七竖八的尸首。这一行前来围捕高天佑的中原豪杰竟一个个尸横就地，无一个活口。

萧翊闯荡江湖，久经风浪，只是眼前情形太过惨烈，却也心惊肉跳。林映雪不敢直视，几欲呕出。

过得片刻，萧翊翻身下马，寻着骆守义、雷鸣二人尸首，仔细查看，见他二人筋骨俱断，正是中了少林派的伏虎罗汉拳。出拳之人内力刚猛，已是江湖中绝顶高手。

再翻看徐青山、邱凤年二人尸首，也是全身筋骨俱断，虽是身中棒伤，但出手之人内力雄厚，二人皆被震死。

萧翊审视良久，喃喃自语：“出手之人竟是少林派高手，当真奇怪之极。”

萧翊在场中反复查看，耳中突听得马蹄声响，当即飞身上马，道：“林姑娘，万马山庄的人见群豪久而未返，必然过来查看，咱们这便去吧！”

林映雪从未见过如此惨景，一直未敢下马，答应一声，二人纵马径向北行。

二人疾弛一阵，勒马缓缓而行。眼见路边挑出个酒招子。萧翊道：“林姑娘，咱们权切歇息歇息。”

林映雪点头答应，二人拴了马匹径入店内。

萧翊吩咐店家煮面备酒，店家替二人斟上热茶自忙去了。

林映雪问道：“朱大哥，方才你仔细查看，可有发现？”

萧翊道：“骆帮主、雷鸣二人死于少林派伏虎罗汉拳下。邱门主、徐庄主死于锏下，出手之人应是高天佑，只是没想到他原来竟是少林门下弟子。其余诸人皆是刀伤，可看不出何门何派。”

林映雪道：“想不到此次高天佑南来竟是诱敌，只是他远来真定，丐帮沿途监视，却不知如何伏下奇兵，让丐帮中了他的暗算？”

萧翊苦笑道：“此事本是高天佑精心策划。他早已知晓丐帮在平南将军府布有耳目，是以故意泄露自己是高家仅存血脉。此事本就属实，丐帮查探之下更无怀疑。此时他再故意泄露南下祭祖的消息，丐帮自会出手围捕于他。他事先在高家祠堂伏下奇兵，诸人自是中了暗算。”

林映雪点头道：“正是如此。只是高天佑一路南来，丐帮派人沿途监视，这伏兵从何而来？”

萧翊道：“中原武林门派众多，难免有贪图富贵之徒与西夏贞义堂勾结。高天佑一行七人南下，却安排中原武林败类藏身密林，只等丐帮诸人步入圈套围而歼之。此人心机深沉，精于计算，实是大宋军民大敌！”

“此次相助高天佑围歼中原豪杰的门派也是非同小可，不仅人多势众，更是武功高强。江湖中人贪图富贵投身西夏的不乏其人，只是能够尽歼围捕高天佑中原豪杰的帮派却也寥寥。”

“我思来想去，中原武林似无如此门派，可当真奇怪之极。难道是太平教静极思动，与西夏勾结北上中原图谋大宋江山？”

林映雪一怔：“太平教是什么来头，在中原怎地毫无名气？”

萧翊道：“太平教乃是东汉末年天公将军张角所创。天公教主张角领导教众攻城掠地，势如破竹。只是太平教众终究不是官军敌手，终于不敌兵败逃至闽南，在玉莲山休生养息，鲜少涉足中原。是以太平教在中原武林声名不显。”

“我方才仔细查看，群豪身死被人补刀，身上财物被人劫走，这一番作为便如太平教行事之风。”

林映雪骇然道：“如此说来，太平教实是非比寻常，不可轻视。太平教既然有意图谋大宋江山，中原武林只怕腥风血雨，永无宁日。”

萧翊苦笑：“丐帮经此一役，损失惨重，元气大伤。江湖中也不免多生枝节，徒添纷争了。”

林映雪见他烦恼，笑道：“朱大哥，自古邪不胜正。眼下虽是形势严峻，但我中原武林侠义英雄众多，却也不输于太平教了。”

萧翊点了点头，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大声道：“不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中原武林人士热血丹心，铮铮铁骨，正要与这些邪魔外道斗上一斗！”

他性格刚勇，遇强愈强，刚刚见到中原豪杰身死，心中极是难过，现下说起太平教的邪恶利害，竟是豪气顿生。

二人喝酒吃面，结了饭钱，上马径向北行。

萧翊见时候尚早，任由乌骓马缓缓而行，只盼沿途有蛛丝马迹，能查探出端倪。偏偏一路北行，人影不见。

过得良久，萧翊叹口气：“林姑娘，咱们这便回去吧。”

便在此时，耳中听得马蹄声响，有两匹马自南向北疾弛而来。

萧翊大喜，道：“林姑娘，咱们到林中躲一躲！”

二人纵马进了路边的林中。萧翊跃上道边的大树，伏在枝间。

只见官道南面弛来两匹奔马，如风弛电掣，沿途疾奔，马上一男一女，身材瘦削，约莫四十余岁。

二人纵马疾行，上身巍然不动，显是武功不弱。

萧翊见二人来的蹊跷，弹出手中石子，正中前马后腿。那马吃痛，一声长嘶跪在地下。

马上汉子一跃而起，却不知是萧翊在暗中击伤马匹，道声：“三妹，我二人心急赶路，这马儿却架不住长途奔波，咱们这便去歇息吧。”语声清亮，似青年男子声音。

女子止住马匹，翻身下马，说道：“大哥，我也累了，这便去寻个隐蔽的所在歇息一番。”语声清脆，不似中年妇人的语声。

二人照着马股击了一掌，马儿吃痛，远远的沿路去得远了。

二人驱走马匹，上了小道转而向东，施展轻功向前疾奔。

萧翊见二人古怪，携了林映雪远远跟着二人。

中年男女浑不知有人跟随，只是向前疾奔。

行了约莫五六里路，只见前面有家农舍，烟囱中冒出缕缕炊烟。房前有块菜地，一个老汉正在地间锄草。

中年男子道：“三妹，此处甚为隐蔽。今晚我二人便在此歇息吧。”

中年女子道：“便依大哥所言。你去制住老汉，莫伤了他。”

中年男子答应一声，欺到老汉身后，出手如风，点住了老汉周身大穴。

中年女子闪身进房，见一婆婆在厨房烧火，纵上前去，点了婆婆的穴道将她放倒在灶间。

中年男子自屋外抱着老汉将他并排放在婆婆身旁。

中年女子微笑道：“公公婆婆，你二人好好睡上一觉，到得明日便和往日一般。我二人逃难至此，借宿一晚，得罪莫怪。”自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婆婆身旁。

老汉二人周身穴道被制，便即睡去，对周遭物事浑然不觉。

二人拴了房门，点亮灯火，中年男子自厨房捧出饭来，一盆稀饭，十来个馒头，一盆咸菜。

中年汉子道：“三妹，山野之地，可没什么吃的，将就一晚吧。”

中年女子点头道：“大哥，你先吃饭。我去洗把脸，这样子难受死了。”

中年男子盛了两碗稀饭，坐在桌旁却食不下咽。

过得良久，房中走出一个少妇，约莫二十六七岁，明眸皓齿，肌肤胜雪，着一身绿衫，哪里是个中年女子了？

那少妇走近饭桌，道：“大哥，你吃完饭也去换套衣衫，这样对着你我可不喜欢。”

中年男子答应一声，低头吃饭。二人似有满腹心事，只是静静地喝粥吃菜并不说话。

萧翊、林映雪二人立在房外，见中年女子是个少妇易容改扮，想是中年男子也是乔扮而来。二人心急赶路驱赶马匹，想是怕泄露行踪，潜人农家躲藏定是为了避开仇敌。

萧翊只盼此间寻得高家祠堂围歼中原豪杰帮派的蛛丝马迹，是以静静侯在房外，倾听二人谈话。

二人吃完饭，中年男子净面换衫，却是个相貌英俊的青年公子。

少妇道：“大哥，明日我们要早起赶路，这便安歇吧。”二人灭了灯火，上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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