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步 第十二章：淤泥不染真丈夫

不一日，到得齐州。齐州乃是北方重镇，市集繁茂，人烟稠密。萧翊寻一客栈住下，他与人约斗却是次日子时，时候尚早。

到得第二日晚间，萧翊用过酒饭，在客栈中休息半晌。看月上中天，已是子时时分，出了客栈径向城南枣树林而去。

过不多时，萧翊便到了约斗之地，见这枣树林地势险恶，遍地参天大树，正是江湖人士约斗，绿林中人杀人越货绝佳所在。

萧翊入得林中，游目四顾，见林中刀光闪动，高声叫道：“朱某已应约前来，诸位好朋友便请现身吧！”话音未落，林中涌出八个人来，团团围住萧翊。

萧翊见这八人一个个黑色劲装，黑巾蒙面，手持长刀，对着为首那人道：“朋友此番相约，不知有何见教？”

为首黑衣人冷笑道：“姓朱的，你出手打伤我五弟、六弟，居然还敢前来赴约，纳命来吧！”转首高声道：“大伙儿并肩子齐上，料理了这狗贼！”回头手中长刀径斩萧翊左颈。

余下诸人一涌而上，一时间林中刀光闪耀，喝声连连。

萧翊冷笑一声，身形飘动，右掌拍出，正中为首黑衣人胸口。

只听砰的一声，那人如纸鸢一般飞出，跌落一丈开外，口中鲜血狂喷，眼见不活了。

萧翊这一掌后发先至，不待长刀近身，一掌已击中那人胸口。他足下微移，避开斩到身前长刀，跟着又是一掌拍出，击中一人。

顷刻之间，萧翊连毙六人。余下二人见头势不好，发一声喊，一南一北，落荒而逃。

萧翊轻喝一声，一掌凌空劈出，击向北逃之人。那人已奔出三丈开外，突地后背如中雷击，正是中了萧翊的劈空掌力，立时口喷鲜血，倒地而亡。向南逃逸之人耳听同伴厉声惨叫，心下更是惊恐，足下更是用力向前奔出，突地心口一痛，口中鲜血喷出，正是萧翊一掌凌空劈到。

只听萧翊道：“朱某今日饶你不死，非是手下留情，实是留你一条性命回去传话，通番卖国便是这等下场！”

那人死里逃生，喜出望外，一瘸一拐的出了林子。

萧翊待那人走远，高声道：“林姑娘，夜间风大露重，这便下来罢！”

话音未落，树上跃下一个人来，笑靥如花，正是林映雪。她一路跟随萧翊，藏身树上，却如何躲得过他的耳目？

林映雪走至跟前，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吐了吐舌头，问道：“朱大哥，这些是什么人？”

萧翊道：“日前我在齐州酒楼饮酒，恰好邻座有个西夏客商与两个中原武人形迹可疑。我便在旁留神倾听他们说话。原来西夏客商是西夏贞义堂派至中原的奸细，与他同坐二人正是勾结西夏通番卖国之徒。我愤怒之下出手惩戒打伤那两个中原武人。那二人重伤之下约我今日在此相会，这八人正是那二人同党。”

“这些人个个身有武功，勾结外敌，欺压良善，如若不除，不知要害死多少平民百姓。只恨我势单力薄，未能尽诛这些通番卖国的无耻之徒！”说话声中，二人径往林外走去。

萧翊问道：“林姑娘，你如何到了这里？”

林映雪笑道：“前几日我听朱大哥说在齐州与人约斗。我心下想，朱大哥如此英雄，与之约斗的人定是非常了不起。我心下好奇，便想过来瞧一瞧，家父便让古师伯陪着我到齐州了。”

林映雪出手误伤雷俊，终致不治身亡。江湖中人对于雷俊如何出口轻薄，出手下流却是不知，只说林三小姐逞勇斗狠，伤人性命，心下常自郁郁不乐。

那日牡丹山庄宴席之上，萧翊细数雷俊恶行，替林映雪洗刷不白之冤，更在群雄面前与雷震宇一较高下，令雷震宇在群雄面前自省，确实侠肝义胆，神功盖世。

她自幼在江南长大，平日所见俱是温文尔雅的世家子弟，从未见过萧翊这样英气勃勃，伟昂霸气的男儿。

“听涛阁”一晤，林映雪少女情怀竟是为之心动，知道萧翊与人齐州约斗便禀明林近台要远上齐州。

林近台见萧翊英雄豪迈，心下虽是喜欢，却也知道此人浪迹江湖，惩恶扬善，终非爱女良配。

只是爱女平常眼高于顶，江南那些青年才俊根本不放在眼里，难得对萧翊一见倾心，故而让古明骏护着宝贝女儿远上齐州，却是想让她一见江湖险恶，世道苍凉之意。

萧翊道：“你现下见到了，可没什么了不起的人物，都是些无耻之徒，心中有些失望吧？”

林映雪笑道：“我见朱大哥大展神威，为民除害，心里欢喜得很。”

萧翊微微一笑，加快步伐向林外走去，突听“哎哟”一声，回头看时，却见林映雪蹲在地上，面有痛苦之色。

萧翊心下关切，问道：“林姑娘，怎么了？”

林映雪答道：“北方饮食与江南颇为不同，我初到齐州有些不适。刚刚又受了点风寒，有些腹痛并不碍事，休息一阵便好。”

萧翊心下暗笑：“你是千金小姐，怎能受得住这浪迹江湖的苦楚。”扶着林映雪在草地上坐倒，脱下长衫披在林映雪身上。

其时月上中天，如同眉梢，繁星点点，遍布星空，四下虫声唧唧，宛如仙乐。林映雪坐在草地上，看萧翊坐在一侧，阵阵微风吹过，鼻中闻着淡淡花香，心中甚是喜乐。

林映雪见萧翊仰望天上繁星，问道：“朱大哥，此间事了，你要去哪里？”

萧翊笑道：“本月初十，丐帮在真定举办一场屠狗大会，我想去瞧瞧！”

林映雪道：“丐帮身为江湖第一大帮，一向锄奸诛恶，为国为民，屠狗大会想必是对付一个奸徒吧？”

萧翊见林映雪冰雪聪明，心下甚喜，答道：“正是，丐帮此次对付的便是一大奸徒，大宋军民的死敌，西夏平南将军高天佑。”

林映雪奇道：“高天佑既是西夏平南将军，怎会甘冒大险远来真定？”

萧翊见他三言两语便道中此中关键，心下甚为钦佩，道：“西夏狼子野心，常自兴兵犯我大宋国土。虽则西夏军容严整，军兵悍勇善斗。大宋自立国以来重文轻武，军容不及西夏。但我大宋戍边名将种无忌世代忠良，自幼熟读兵书，深谙排兵布阵之法，两军交战定能突施奇兵，打败西夏，是以历年来西夏未敢轻举刀兵。只是近年来，西夏常自兴兵犯我大宋国土，你道是什么缘故？”

林映雪沉吟半晌，说道：“一直以来西夏怕了我大宋戍边名将的奇谋妙计，不举刀兵。现下常自兴兵南下，想必是西夏军中有位智计谋略不输于种将军之人，定是这平南将军高天佑了。”

萧翊喜动颜色，赞道：“林姑娘当真了得。高天佑深得行军布阵之法，战场上智计千万，屡败我大宋军马，更是设下毒计害死寒梅山庄梅乘风兄弟二人，正是大宋军民死敌！”

林映雪接着道：“丐帮在西夏布有耳目，想必知晓这平南将军的厉害，想要除去他也不足为奇。”

萧翊笑道：“正是此理。丐帮在西夏广布耳目，自然有人安插在平南将军府邸。这位丐帮兄弟藏身平南将军府，查探出一个天大的秘密，原来高天佑并非西夏人氏，实是我大宋臣民。此人认贼作父，卖国求荣，实是罪大恶极！”

林映雪奇道：“高天佑既是我大宋臣民，且深知行军布阵之法，理应率领大宋军马，尽收我大宋大好河山，却如何做了蛮夷的走狗？”

萧翊缓缓的道：“只因高天佑与赵宋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之恨，这么做也不足为奇。”

林映雪心下更奇：“不知什么缘故，高天佑与大宋皇室有如此深仇？”

萧翊道：“大宋太祖皇帝黄袍加身，智取天下，你道他不费一刀一枪便取下这锦绣河山？其实不然，太祖皇帝智计万千，武勇无匹，座下更是战将如云。冀国公高怀德勇冠三军，英雄无敌，帐下五虎上将骁勇善战，个个有万夫不当之勇。高天佑先祖高虎与冀国公乃是同乡，自幼熟读兵书，弓马娴熟，家传紫金双锏，武艺超群，深得冀国公喜爱，正是五虎上将之首。”

“高虎一生追随冀国公征战沙场，手中双锏不知立下多少赫赫战功。只是大宋自立国以来重文轻武，武将始终受文官压制。到得高天佑其父高伦之时，止任昭武校尉一职，是个正六品的官儿。高伦其人刚正不阿，最是嫉恶如仇，看不惯的便是官场腐朽之风！”

“只是身在官场又岂能洁身自好，独善其身？高伦因不与那些贪官为伍，终招来杀身之祸。在高天佑两岁那年御史中丞韦子光诬告高伦与绿林盗匪勾结，有谋逆之意。当今皇帝忌讳的便是武将与绿林人物结交，便治了个满门抄斩。高家一门忠烈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正是令人唏嘘不已。”

林映雪静静听他叙说往事，平常她对这些军国之事全无兴趣，现下听萧翊娓娓道来，竟是留神倾听。

只听萧翊道：“高家有一世交，先祖与高虎同是冀国公帐下五虎上将，后人程泰与高伦同朝为官。在高伦定罪下狱之时，便想为高家留一血脉，冒天大的危险花重金买通狱卒，用一死婴换出狱中的高天佑，让人带他远走他乡，方将他抚养成人。”

“高天佑天纵奇才，自幼熟读兵书，极擅行军布阵之法。只是没想到他投身西夏行伍，在军中磨砺数十年，竟做了西夏平南将军，整顿军马，与大宋为敌。丐帮潜在平南将军府的兄弟得此消息，便禀明帮主。雷帮主命人详加查探，查出西夏平南将军果真是高虎之后高伦之子高天佑。”

林映雪听萧翊说到此处，叹一口气道：“当今朝廷听信谗言，斩杀忠良，至有能之士攀付大敌，确是可惜！”

萧翊见她有此见识，更是高兴，说道：“丐帮兄弟甘冒大险，又查探出一个机密。高天佑于本月初八日回真定高家祠堂祭祖。他是大宋重犯，此番南下真定止有六人护卫。”

林映雪拍手笑道：“原来如此。丐帮在高家祠堂布下天罗地网，只要高天佑前来，定然插翅难逃！”

萧翊笑道：“正是，雷帮主得此密报，便商议安排此次的屠狗大会。到时候丐帮派出十五名八袋弟子，三十名七袋弟子，四十名六袋弟子，五十名五袋弟子，其余帮众共计四百人，由副帮主骆守义统领。再由丐帮邀约真定金枪门、万马山庄在高家祠堂布下天罗地网，誓必将高天佑擒拿。本月初十在万马山庄邀江湖同道同开大会，斩杀大敌！”

林映雪奇道：“这等大事雷帮主为何不亲自出手，却要骆副帮主主持此事？”

萧翊道：“骆守义此次荣升副帮主，丐帮中有几个长老心中甚为不快，言道骆守义只是因为雷帮主眷顾才有此殊荣，便非有过人之处。是以雷帮主便让骆守义主持此次屠狗大会，让他立一个盖世奇功，到时各位长老不得不服。只是此事筹谋安排全是雷帮主一手打点，只是初八那天率领群豪去往高家祠堂便是骆守义了。”

林映雪点首道：“原来如此。丐帮身为武林第一大帮，帮中弟子数万，高手如云，这帮主确是非同小可。”

萧翊笑道：“那是自然。骆副帮主数日前去得真定，面见万马山庄庄主入云神龙徐青山、金枪门门主神枪无敌邱凤年，商议此次屠狗大会的细节。此事事关重大，丐帮行事自是要小心谨慎，若是走漏风声，不免前功尽弃！”

林映雪奇道：“此事如此机密，朱大哥如何知晓？”

萧翊道：“我得知雷俊强娶民女，出手伤人，便想查个究竟。丐帮身为江湖第一大帮，帮主若是心存私心，袒护亲子，处事不公终非我中原武林之福。我暗中查探得知雷俊自幼不学无术，顽劣不堪。雷帮主帮务繁忙，便将雷俊托付毕长林管教。只是雷俊刁滑，阴奉阳违，带着蒋进胡作非为，毕长林自不知情。王老汉一事蒋进出手伤人闹到官府，总是丐帮出面方能调停此事。毕长林顾着雷帮主颜面却不能明言此事，只将蒋进按帮规处置，雷俊训斥一番，未曾等到事了，雷俊却已身故，自己无颜面对雷帮主自刎身死。是以我无意之中得知屠狗大会这等机密！

林映雪赞道：“也只有朱大哥这等身手能从丐帮帮主口中得此机密且能全身而退！”

心下却想：“朱大哥怎会对丐帮之事如此留心，难道他以前是丐帮中人？以他身手做个丐帮帮主也不为过，怎地丐帮弟子一个也不认识他？”

转念又想：“朱大哥如此侠义英雄，在江湖绝非无名之辈，必是遭逢重大变故，是以隐身埋名行侠仗义。昔日李太白曾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朱大哥行径正合李诗仙遗意！”

转身问道：“朱大哥，我想与你同去真定瞧瞧这屠狗大会，好不好？”

萧翊借着满天星光看林映雪眼睛里满是期盼恳求之色，心下竟是不忍拒绝，心想：“待真定事了，我护她回江宁便是。”答道：“好罢，古师伯想必等你好生心焦，咱们这便回去吧。”

林映雪见他答应自己同去真定，心中高兴，二人径向齐州城中而去。

二人到得客栈，只见古明骏侯在门口，看见萧林二人远远迎了上来，口中说道：“朱大侠，古某在房中备有水酒，便请同饮一杯。”

古明骏在牡丹山庄曾见萧翊出手，知他武功盖世，此番约斗绝无危险，是以在房中备了酒菜，等二人回来同饮。

萧翊点头道：“如此有劳古师伯。”

入得房中，桌上早已摆了酒菜，一碟酥鱼，一碟风干鸡，一碟煎肉，一碟盐鸭，两大坛酒。

古明骏笑道：“夜间不曾备得热菜，朱大侠莫怪。”

萧翊道：“都是下酒的菜什，甚合我意！”

古明骏酒量甚豪，与萧翊连进十碗。

萧翊见状心中高兴。他生平最爱结交朋友，若是酒量好的朋友更是喜欢。席间说起林映雪与萧翊同去真定之事，古明骏深知小侄女的心思，只是嘱咐她江湖奔波，需要小心在意，待真定事了，与萧翊同返江宁。

次日清晨，萧翊牵了乌骓马，林映雪牵了枣红马与古明骏作别，二人径往真定而去。

端午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6月8日到6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