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歌 第十七章 月亮错觉2

JP1084看向花神，非凡冷笑了一声。花神摊了摊手，向JP1084点了点头，又把下巴向上抬了抬。JP1084心领神会，花神是想让他不要讲得太细，半真半假那可是个难以组织的故事。

显然JP1084不知道如何编这样的故事，作为一个长期从事事务性工作的人，JP1084的思维都是直观简洁的，目的是为了让上级能在短时间内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或者对事件做简要陈情。JP1084站在那里努力想一个时间的切入点，非凡看着JP1084那蠕动的嘴唇，却没听到发声，怒道：“作为一个专业人员，汇报一个事情需要这么费劲么？是不是不想在这里继续干下去了？”

JP1084一个激灵，像灵魂回归各窍了，回答道：“楔子1号，是我们从新产品中拿来直接验证的，主要目的是验证它的精神控制的可靠性。”花神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事情的真实起因应该能被隐藏起来了。

“嗯？这个事情违反了我们的工作程序，即使要验证，也需要经过初步的论证，产品不允许不经检验委员会的批准直接进入工厂正式场景，你们知道你们干了什么？作为授权人，我是要负责任的？”非凡听了这个理由，气却也不打一处来，“如果这个事情在工厂产生预料不到的后果，恐怕你们负责不起！”

花神两人自然知道，除了低头受训，也没有别的表示。

“刚才你说楔子1号回到工厂是什么意思？他不应该被安排在工厂么？”

JP1084刚要开口说话，花神插话：“非凡公子，我们工厂是分厂区和生活区的，从生活区到厂区不是正常的嘛？我们在重要的节点都会跟踪他的踪迹，精神控制，当然包括对行为的控制不是？”

“实际上，精神控制在这代产品上应该有所提高，往代产品出现了很多缺陷产品，导致我们清除工作的繁忙。当然这个不是你们的责任，但是你们最近的表现确实太差劲。”

“非凡公子，我们这里有一例AI替代清除失败的案例，我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我跟你汇报了情况，到现在，我们都没有找到这个人，这个人好像消失了，难道有什么神仙把他救走了？”花神不软不硬的话语把非凡噎了一下。

“所以说，你们的效率很值得怀疑，我授权给你所有调动资源的权限，你却把事情干砸了。”非凡知道存在部门间的协作问题，这个也是必然出现的问题，对此他虽然理解，但是还是拿出一副问责的姿态来封住花神的口。

“或许，非凡公子并没有把所有授权给我，我了解到的，只是你想让我了解到的一些，我做的一些事情，只是你想让我做的事情。不是吗？”花神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非凡。

非凡眼睛对接花神的那刹那，没说话，躲过花神那询问的眼神，便转向JP1084：“精神控制以及行为测试在真实环境下测试的不确定性风险大，你们要把握好分寸，另外把你们这次3个新产品的相关情况写个报告给我。”

说完便准备出门，刚拉开门，好像又想起什么的转身，好像川剧变脸似的，换上一副笑嘻嘻的面容，对着花神说道：“秦柯，不要太生气了，生气容易变老长皱纹哦！今天身材真是好到爆，好好保持。”

花神错愕不已，简直要被非凡这种变脸速度惊讶到不能自理。心想，算了，非凡自有分寸，况且对非凡这种级别的人物，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有他的道理的。

花神微笑着送非凡出门，关上门来，花神狠狠的看了JP1084一眼，说道：“报告怎么写？你送你的咖啡，多什么嘴？”

“我只是想给你们缓和下场面，不曾想……”JP1084神情有些委顿的说道。

“一个专业的事务执行者的专业素养就是，让你说的时候，你要简明扼要的让上级了解情况，没问你的时候，就应该保持你的沉默。”花神毫不客气的训了JP1084一下。JP1084只好立在旁边，大气不出声，半点怨气也不得发。

花神看着JP1084的样子，心里好气又好笑。要说在事务处理方面，在战略战术的筹划上，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参谋，但论察言观色和处理复杂的谈判场面，他的缺点和优点一样多。JP1084这样的产品，果然是前代的缺陷产品。

缺陷意味着变异的可能性增加，这点花神毫不怀疑，所以对整个工厂的状况，花神也静下心来分析过，这好比一潭清水，看似透明的环境，其实在那些池塘的壁沿上，甚至水里面总是有你看不见的东西存在。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都懂，但是工厂的目标却就是要让水里没有鱼，或者说，水里只能有鱼，而且这鱼只能是自己投放的有着固定位置的受控制的活物。这些鱼或者是苦力，或者是供体，就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或许自己也是一条鱼。这个想法让花神也不得浑身一颤，一股莫名的气冲上脑顶，让花神好像停止呼吸了。

非凡公子的突然造访也并不突然，最近的策略性失误确实也是不得已为之，很难做到不被工厂相关方面注意。只是花神并不清楚的是，这好比毛衣的结被打开，并且开始抽丝，只要抽丝的力量在动，那么毛衣会被一直抽下去，直到分崩离析。

今天非凡公子的反应让花神需要好好判断下目前的形势。显然AI处理的进展看样子不太顺当，这让自己的冒险得到了真实而有效的掩护，真乃天助。但非凡肯定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必然会对清除组的工作进行进一步的调查了解，与AI进行横向比较以评估AI的处理效率和漏洞所在。迟早这个事情会被非凡知道，或许现在没有向非凡汇报凌汛计划是个致命错误？如果工厂有另外一股力量，那么非凡怎么会有理由不知道？如果是他故意放任呢？那么只能向更上一层的有权领导汇报，但是越权越级汇报，本身就是个违规的事项，自己难道要承担这个计划的全部风险？花神左思右想，权衡着各种事态各种可能各种后果。

花神思考后的结论是，事情并不简单，复杂的局面才刚刚开始漏出尖尖角，非凡的忽然出现会给自己的计划多一个思考的维度，仅此而已，已经制定的计划没有破产前，就应该执行下去。

想到这里，花神把JP1084叫过来，询问楔子1号的相关情况。

JP1084说道：“楔子1号目前在行政楼办公，在我们左侧的那栋楼，负责物资盘点簿记工作。”

花神问道：“为什么他要回来？而不是被清除掉或者被留在救援人的队伍里？”

JP1084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需不需要对他进行询问？进一步了解他的经历情况？”

花神双手交叉在胸前，站在窗前望着旁边的办公楼，陷入思考中。

JP1084见状，顺着花神的问题也开始思考。他回来的目的是什么？显然给楔子1号的下达的命令是渗透到对方组织而不是回来，那么他回来明显违背了当初的命令，那么他是被重新派回来的，而且对方组织已经给他变换了身份，他现在是个双面间谍，楔子1号是柄双刃剑。

从这个事情上看，可以明确一点，确实存在一个他们尚不明确的组织，他们对被清除的对象有可能是进行随机的救助，然后挑选可能能进入工厂的人进行反渗透。具体的安排可能根据他们的需要以及被救援人员的特点进行考虑。楔子1号是物资的账簿盘点工作，根据他的工作特点，对方应该是希望在工厂物资上做手脚。他们在摸工厂核心行政的底，同时通过情报获取相关物资，否则他们怎么生存？想清楚了这些，JP1084默默的掏出笔记本，准备记录自己的所思所想。

花神此时长舒了一口气，看向正在做简要笔记的JP1084，说道：“不要去打草惊蛇，我们随时能控制楔子1号，现在是一个难得的观察窗口期，加强对楔子1号的监视，有任何异常及时报告给我。”

JP1084点点头，他知道花神的决定是对的，即使要冒风险。而花神在JP1084出去的那瞬间，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为什么？因为花神从来没有觉得工厂这么好玩过，她置身一场令人向往的游戏当中，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像现在这样的期待，期待明天，期待新的信息，就好像被冬日连绵阴雨笼罩下的人期待春日的阳光一样，生活从简单机械重复枯燥变得有滋有味起来，即使自己用职业和职务在做游戏的赌注，输了又如何？这该死的工作没有任何的欣喜，没有任何人生的意思，来吧，尽情参与吧！这种感觉比和个男人谈恋爱还有意思，比上床还有快感。

等待，像猎人一样的等待！

工厂的夜降临了，有些厂房的烟囱散发出淡淡的烟雾，灯光照耀着工厂的大道，生产线上的人各自忙碌。从食物生产到日常用品生产到人体生产各个链条有条不紊的进行，这个超级工厂就是一个完整的社会生产链条，一个自给自足的生态系统，这里的工人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存在这么一个工厂，为什么会生产一种叫人体的东西，只知道身边的工友经常变化，因为他们无法看到人体生产的过程和使用的过程，在这里，只有花瓣行政楼里的部分人员知道工厂的整个运行体制。非凡就是其中之一，当然现在花神也已经知道了。

工厂的运行，不是简单的行政管理，现在花神知道，在工厂这样的地方，需要增加一点生活的乐趣，就像猫和老鼠，如果少了老鼠，猫就只能一天睡懒觉了。

花神又开始想起了第一个被处理失误的人，通知JP1084继续查找相关信息。花神想，这是一个故事的开始，如果不看到故事的结束，那么生活不就多了点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