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论 八十五、我是人

“让开，让开！”

“借过，都躲远一点，不要伤到你们。”

人群避开一条道路，老头端着棍子气冲冲的从中穿过。

哐！！！

棍子猛的向铁笼一捅，辛叶被吓到打抖，脚下再挪动几分，缩的更严实了。

“转过来、转啊。”

“要是不听话，你以后就再也没饭吃了。”

他充耳不闻，像一块顽固的石头蹲在靠墙的笼子边。

这时的人们已经显得格外不耐烦，都认为是被欺骗了，有性子暴躁的一把夺过老头同伴手里的钱袋，拿出原本属于自己的费用便扭头离开。

还不乏起哄之人，鼓动起大部分群众，高声大喊。

“我就知道你这酒鬼不靠谱。”

“退钱！退钱！”

“不仅要退，还得赔我们精神损失费，不然我们就报官，让巡警把你带走。”

相比之下，退钱事小，报官是大。

钱没了，当然不行，可要是连官部的人都来了，自己把辛叶逮到家里锁起来的行为就无异于绑架，判个一年半个月不成问题。

以后赚钱了，伪造点文件很容易就糊弄过去了，但现在老头显然没有这个能力。

况且还有承诺在先，老伙计们都需要一个交代啊，定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了。

老头一气之下挥起木棍，咣。

铁钉重重砸下，一声哭喊再次勾起人们的兴趣。

辛叶四肢伏地，背上眨眼便被鲜血浸透。

相对的，那张脸也漏在众人面前，和以前一样，情绪再次轰然而起。

人群的注意彻底转移，全都聚精会神的观察着这个从未见过的东西。

丢下棍子，老头满脸笑意，他又可以敛财了。

“他是什么东西。”

“比野兽还丑恶的脑袋，小孩的四肢，是个怪物，是跑出来的恶魔。”

“恶魔！我们居然逮着这种东西了。”

“这是人吗？”

“好像个孩子。”

“不可能，这怎么能是个孩子，他跟我们根本不一样。”

一句近乎失声的嘶喊突然在嘈杂的环境里炸开，那稚嫩的声音显得如此特殊。

像一针镇定剂，把所有人们的嘴巴通通封住。

“我是人，我是个真真正正的人。”

“我现在是个男孩，我以后是个男人，我们明明都一样。”

整个大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人人闭口不言。

老头狠的咬牙切齿，再一次举起木棍对着辛叶一顿暴打，嘴里还不停咒骂。

“谁让你说话的！”

“你也能算是人吗？人类可不会这么丑陋。”

“你就是个牲畜，闭不上嘴巴我就给你缝上。”

待到老头气喘吁吁的把木棍扔下，铁笼里早已血流满地，只剩胸膛因为呼吸而微弱的起伏。

老头擦擦额头的汗水，转过身体面向众人。

“这怪物，呼～”

“善人言，能知道人们害怕什么，对什么心软。”

“然后再趁机攻破人的内心，千万别上当，这东西会吃人的。”

人们信以为真，叹声连连，看样子只有老头说出来的话才能信任，而无论辛叶怎么做都只会是垂死挣扎。

血液犹如红色火蛇，顺着辛叶的皮肤缓缓爬下。

“如果，以你们为标准的话我才能算是人。”

“那么从你们嘴里说出来的话我并不会否认，不仅如此，我还会很庆幸。”

“因为，与其成为你们，那我宁愿非人。”

他很不幸，因为天生的样貌导致了他遭受非人的待遇，但更不幸的是，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他有尊严，有独立思考的意识，他以为自己是跟其他围观者一样平等的人。

时光如路人，匆匆忙忙从梦里、眼前、空虚间流逝而过。

半年而已，能拾起的光阴并没有多少，但命运就是如此，谁也无法预料。

六个月、一百八十二天、数千个小时、十几万分钟，不计其数秒。

无时无刻，每时每分，辛叶都遭受着非人般的待遇和痛苦，就连做梦都无法逃避。

那样的痛楚，对心灵的猛击，任谁都难以承受，渐渐，他真的变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野兽，憎恨与警惕再未离开。

直到这一天，变了。

自从第一次被当成动物展出后，在不营业期间辛叶的铁笼上就时常会盖上一块黑布。

哄闹一如既往，脚步声踏踏不断，来来回回在铁笼前游走，辛叶认为自己又要被展出了，习惯的缩到角落。

可这次却与之前不同，黑布迟迟未被掀开。

人流穿行的声音随时间逐步增加，甚至还有哭声，只是听起来是那样的虚假，事后的一切也越发不太对劲。

过了半天，铁笼被巨大的力量架起，摇摇晃晃被搬到了陌生的地方，其实就是门外，但黑布盖着，他什么也看不见。

就这样持续了一两天，所有才恢复安静，这几天来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更没有人来送一口食物。

到了第三天，辛叶已经饥渴难耐，长期缺水与暴晒使的他口干舌燥，嘴唇发白干裂。

他就像是被遗弃的工具，被晾在门外，无人搭理。

中午，辛叶已经徘徊在昏迷之际，忽然间一阵强烈刺眼的阳光射进，把欲要沉睡的他猛然唤醒。

少女的声音轻声响起。

“你还好吗？”

辛叶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声音的主人正蹲在笼边的面向着他，四目相对，辛叶看到在她瞳孔里流露出的感情。

不是畏惧，不是嫌弃，也不是异样，而是真诚与丝丝好奇。

她算不上漂亮，很普通，但那双眼睛似乎会闪烁发亮，好像天上的星星，辛叶看着那眼眸愣神了很久，这绝对是他这辈子看过最美丽的眼睛。

“你会说话吗？”

女孩挥挥小手，好奇的问道

这时的辛叶才缓过神来，抓紧抬起双手捂住了脸庞，这个动作已经很久没在辛叶的身上出现了。

“你会伤害我吗？”

“你真的是吃人的怪物吗？可是我不信，我只觉得你很弱小还常常被欺负。”

辛叶第一次对女孩羞涩，明明身为人的感情早已麻木，为何又会突然出现。

他不想沉默，因为再这样下去，就是死亡，哪怕讨口水喝，要口饭吃，也不能为了面子倔强下去，他不愿死在铁笼子里。

那样的话，不是罪犯便是宠物，但他明明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