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论 八十二、非我族类

走到一条潮湿的小巷子面前时，辛叶停下了脚步，他看到，这条路的尽头充满了光明。

如果要从这里走，应该可以更快的到达教堂吧。

只是这头顶在滴水，脚下也全是泥滩，本就狭窄的空间还堵了三四个小混混，他们人手一根香烟，吸的有滋有味。

对几天前还心有余悸的辛叶实在胆怯，不免打起了退堂鼓。

“实在不行就绕远路吧，花费时间久一点也关系的。”

说完便再次拖动脚步，沿着大道走去。

可刚离开没几步，一阵熟悉的笑声就从正前方传来，抬头一看，是那天被他吓跑的小孩们，拿石头砸过自己的也在其中。

辛叶下意识的转身就跑，一溜烟又钻进了刚刚的那条小巷子里。

巷中抽烟的少年们一脸茫然的看向他，他也只能强装淡定，靠着墙，脑袋转往一边。

过了会，那群孩子的声音并没有消失，反倒是越来越近。

焦躁与不安驱动起他的身体，相比于看见那些孩子们的面孔，辛叶选择朝尽头的光明走去。

其实，辛叶并不是恨那群孩子们，也算不上是怕他们。

一直让辛叶在乎的，只是那个脆弱且极容易被伤害到的自尊。

步行出几十步，地面上的坑坑洼洼和头顶落下的水滴都不成问题，这条路上真正让辛叶感到胆怯的则是那几个抽烟的少年。

他们身形高挑，头发又卷又长，指甲长期烟熏，前端已经开始泛黄，四人的眼神中总是给人一副在寻找目标的感觉，痞里痞气，看起来就像是不务正业的混混。

真若是群惹是生非的人，恰好逮住辛叶，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五步、四步、三步、两步，下一秒辛叶就要走到他们的面前。

“喂，站住。”

头顶传来略感低沉的声音，其中一个人叫住了他。

辛叶紧张的头都不敢抬起，眼睛一睁一闭，双手随时准备抓住帽子。

刺啦～

带着火星子的烟把被扔进水中，发出了短促的声响。

说话的那人弯下身子，礼貌的问道。

“小朋友，你要去哪里？”

辛叶哆哆嗦嗦，用右手指向正前方，底气不足的回道。

“教，教堂。”

听完，那人直起腰杆，看了看周围的同伴，道。

“你小小年纪去哪里做什么？”

另一个少年打趣的说道。

“你个猪，笨啊，肯定是找爸爸妈妈呗。”

“滚！我知道。”

少年用同样的语气回怼道，接着继续问。

“你是男孩子吗？(潜意思是：女孩子就换一个绅士点的方法送她过去，以免冒犯。)”

“前面都是积水，哥哥送你过去好不好啊。”

辛叶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刚想摇头，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就将他提起。

一眨眼，自己就已经到了水坑对面。

回头再看向那四人，他们脸上挂起的微笑，俨然没有了初见时的恶气。

书上写过，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只可惜现在的辛叶并没有能力，他深深鞠上一躬后，便继续朝教堂前进，与此同时也把这件小事记在了心底。

等他长大后来再回想起时，居然还会觉得有点可笑。

可笑的是，当年的自己，原来也是以貌取人啊。

提心吊胆的辛叶终于来到了教堂，没错，饭菜的香气正是从这里飘起的。

所有门都打开着，窗户也是，这让白色威严的教堂里多了几分暖意，他喜欢。

迈入大门的那一刻，讲话刚好结束，所有人整齐的站起，接着是激烈的掌声。

不过按照辛叶的理解，他们应该不是为了神父鼓掌，而是“干饭时间到了。”

幸好有了这群教徒的掩护，辛叶才成功混入其中，并且他利用自己矮小的个头，还在排队打饭的队伍中争取了一个靠前的位置。

几分钟后，辛叶如愿以偿领到了食物，半块馒头和一小碟白菜。

很素，几乎没有油水，但对于他而言，这已经很好了，长时间的饥饿下，无论面对怎样简陋的食物那都无异于是一顿美食。

今天的事给了辛叶很多安慰，包括了免费的午餐和那四个温柔的哥哥，这是一种希望，对于未来，生的希望。

唯一不足的就是不能带着食物离开，不遵守的之后就会被拉入黑名单，辛叶只好找个没人的角落，蹲在那里。

环视一圈后确认真的没人，才掀起帽子上的纱网放心吃了起来。

一口馒头一口菜，白菜吃没了，再用馒头去蘸剩下的汤。

没一会，手里的食物吃的就仅剩半口，正当辛叶要把最后馒头塞入嘴里时，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辛叶下意识的回头，却忘记自己帽子上的纱网没有放下，扭过头的刹那，辛叶和那名尖叫的女孩来了个四目相对。

瞬时，吵闹的声音传遍了整座教堂。

原本她只是跟自己的父亲发脾气，耍性子而已，但没料到这刚好吸引了辛叶的注意。

几分钟里，教堂内的所有人都像是炸开了锅，纷纷围过来，把辛叶的退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女孩紧紧抱住父亲，脸上挂满泪水，不停向其哭诉着。

“怪物，有怪物。”

“他是怪物，你快带我走吧，他会吃了我们的。”

她父亲眼神中疑惑又有点幽怨的凝视着辛叶，虽然他没有看清辛叶的全部真容，但在刚刚那须臾之间，他也看了个大概。

人们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聚成一堆，探长了脖子。

女孩仍是止不住的哭泣，两只拳头还间断性的锤向父亲。

“走，你快带我走。”

辛叶无法忍受像动物一样被围观的环境，扔下手里的最后一口馒头，他鼓起勇气扎进了人群，他要走，他要离开这里，至于还能不能回来这个等以后再说。

人群拥挤，瘦小的辛叶只能在别人的大腿和腰的位置挤过，即便这样，人们的目光依旧是不肯放过他。

低着脑袋，或踮起脚尖，都想看看这位能把小女孩瞬间吓哭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