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 第六章 潜感其三

日渐斜。叶回望堂中，贾客与阴皆目聚棋盘。

叶进堂中，浅作揖，奉手而曰：“二位欢度良时，但天至夕，我阁将闭，还请贵客慢归，改日再叙。”

客缓抬头，曰：“可。美人甚好也，吾有小礼，与贵姝定，下月共谈长弈可否？”

阴莞尔笑曰：“欲同吾叙者，不下此棋盘之子也。汝可再待时机。”

客观阴微笑，目似缺月，墨眸灵动，愈感美怜娇媚，

身已起，目仍向阴，步将行不行。

“吾小姐有别事，来日方长，贵客可与小姐再续前缘。”叶抬头观客，复言，引其出也。

“今弈甚爽也！吾之先入陷耳之攻，苦思良久才救数围，后置安地无虑反击之！”阴坐将起，感身麻木，半不能动。阴观桌上贾客赠与小礼盒，言与兰曰：“兰，吾感若宝珍奇，属汝，不可拒也。”

“兰实不喜珍宝，仅代小姐收之也。今小姐之潜力不可知深，今午前动气震吾与客，无食，继劳心与客长搏于棋盘，好似脱胎换骨耶？吾若用心整天，早头昏目眩也，”兰侍其旁，使力按其肩曰。

“心怡畅快，许久未有。”阴感兰之手法，尽躺于兰身，视兰而笑。

“小姐好似美小孩也，仍带稚气般可爱。”兰搂阴于怀亦笑曰。

堂外渐步声近。叶入堂中，观阴兰之姿势，急退堂外，曰：“客已归，二位宜从吾去飧！”

“叶不避嫌，可进室曰。”阴笑言曰，“吾闻叶已有情物，快让吾二人帮汝牵线也。”

“…”叶久无言。“叶无他事，还请小姐等前去热食，不待凉伤胃口也。”

“叶之语行，不若有私藏情恋，莫非他事也，”兰度之，“小姐今日只饮薄茶，是宜饱食养体也。宜随叶去。”

“贵妤所言，甚好。”阴亦学客之语应兰。兰笑，扶阴起而从叶去。

既飧，三人出烩香苑，时感夜气凉快。阴言：“今吾久坐，欲多行也，汝二如何？”

“宜去，吾同小姐之意。”叶点头曰。

“吾一人孤归无趣，不如跟小姐散步，同消饱食。”兰言。

三人往华清池。

阴伏池旁铁栏，阴闭目极吸，舒气，有曰：“有兰叶二挚，阴之幸也。吾方幼时迫而入阁，学艺成歌，为伎已七载，逢兰后又逢叶，历往每每，兰备吾后，叶守凛前，即便血亲之手足莫如也。”阴感极而落泪，欣悦开颜，“得有貌及才，吾今富贵独成名阁，汝二同享，余心中，非吾仆从，亲甚于兄弟姐妹。”

兰曰：“小姐待兰叶之和好，远盛欣阁她姬，”兰观四周，低声，附阴耳，“吾之旧友莹，曾侍于红洋，每日将升便起，平携玉盘，晨取朝露为其调浆，不盈满不得归，红洋阁高于吾主阁，莹端玉盘至顶时手膊全无感，适逢楼高有风，邪乘虚而入。莹臂膀数月皆萎废不仁，无能劳力，迫离阁也。”

“不仁？莫不服些许薏仁、黄芪，可效。”叶闻之曰。

“红洋阁去南，芳长庭，即凛阴阁北下长廊也，内有新秀，余闻主管言，其类专魅惑，身亦妖，仿佛群狐狸精，仗客欺侍，每故意灌醉其一去其衣，与客淫乱，或情稍有不舒，群骂之一，遣以粗重之活，或与客刁难之，食汤时去汤只留余物，饮苹汁而去果肉，更有令扮猫狗等伺于其前，吾已不忍继续言之。”兰言，顿时泪下。

阴抱兰，言：“吾昔为伶，时确有从上，劳顿疲惫，但不晓诸类光鲜，竟如此心如蛇蝎，待人若兽！”

“小姐不同吾类低贱，不知蝼蚁之辛。吾识长庭一侍，其每日皆痛苦不堪，无时不劳，皆粗脏蔽陋之业，与吾同龄，却似糙似吾叔也。”叶亦低言，握剑，“我等蒙小姐厚庇也，叶自当舍命忠凛。”

“吾幼未知父，方长一二，后母又病去，有亲迫吾选伶至此。始终未尝温情，自汝二帮侍，才感心暖安宁。汝伴之苦，吾深居内，确不闻毫末，只戏丝竹词唱罢了。”阴抚兰曰。

“叶之貌少年，但言与行，亦似吾叔。”兰侧目，言与叶，“今日小姐欣悦，不谈不顺心事，叶，汝好看些书，有无故事或好言美句将与小姐言，吾亦愿听。”

叶观阴又抱兰于怀，四目观己，又背身而去，“汝二为何不可端正身姿也…吾实羞也。”叶抬头，指天言曰，“星月开天阵，山川列地营。晚风吹画角，春色耀飞旌。”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阴接之，言。

“雄…胸有成竹。”兰亦言曰，“成语亦可！”

“兰可也。竹，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叶言。

“舟之起诗多也，”阴思索曰，“周穆八荒意，汉皇万盛尊。”

“…”叶不禁回首观阴，“小姐之才气，真堪与将王也！对若磅礴之词。”

“尊师重道！”兰言曰，“…兰书识之甚少也。”

“叶侍之余，读诗词亦丰也，吾整日便看皆之，实可谓信手而来耶。”阴抚兰言，“兰亦同叶共学书墨，无妨无妨。”

“叶有一言不知当言否，”叶向阴步一二，低声曰：“小姐真欲效木兰之为也？”

“…吾有其志，也无其身力也。”阴视叶，解怀中兰，曰，“若吾如叶为男子大丈夫等，必从军战于边，巩中国永安。”

兰亦曰：“我小姐不困为阁伎，当大可有建树于国也！”

“…兰每每夸而谈，可知刀剑无情，生命须臾也。”叶握怀中铁燕，“有志耳，不行亦不可也。”

“如叶言。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还请叶大侠赐指一二。”阴忽抱拳，微倾身向叶，态甚恭敬。

“小姐何可敬侍如此，乱主仆之序也。”叶忙扶阴，“可，但小姐不知可吃诸苦。”